十里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她抱着双臂倚靠在墙边,冲叶犹清挑眉,随后扬了扬下巴。
叶犹清摇了摇头,刚想说待她沐浴完再进,谁料十里已经伸手过来,推开门的同时,将她人也推了进去。
身后的门骤然关合,叶犹清踉跄站稳,眼前便只剩朦胧的水雾了,一旁的窗子被薄纱和布帘遮掩,只能透出细微的光亮。
窗下摆着个浴桶,里面女子背对她坐着,看不到脸上神情,只能看见好看的背脊,柔柔倚靠在浴桶边,圆润的肌肤线条混合着骨感,被朦胧的光一照,登时弥漫着千种风情。
叶犹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她咳嗽了一声,让方才一瞬间像塞了鸡蛋似的嗓子恢复发声。
低低道:“我还是等你洗好,再进来。”
说罢正要回身,浴桶中的女子却忽然开口,带着辞柯特有的柔滑悦耳:“可不可以多待一会儿。”
“我害怕。”那嗓音忽的微颤,玉肩往前,似是蜷缩了起来。
一个女儿家,经历这等见血之事,是该害怕的,叶犹清想,脚步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迈步往前,站定在只能看见辞柯背影的地方。
又咳嗽了一声,才道:“那我站在此处。”
屋内只剩下了哗哗的水声,不知为何,叶犹清觉得浑身越发燥热,尤其是脑袋,活像是被扔进了火堆里,噼里啪啦烧着了似的。
“你如何找到我的。”辞柯的声音又传来,透过层层水雾,让叶犹清想起了年少时看西游记,盘丝洞里面的妖精。
“不过是,出来转转,正巧看到。”叶犹清回答。
传来一声嗤笑:“如此大的雨,大姑娘好情调。”
叶犹清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你担心我?”辞柯忽然转过身,两只藕白的手从水里拿出,亮晶晶的水珠噼里啪啦洒下,流淌在地板,她双手放在桶边,上身微微抬起,双目灼灼。
叶犹清将眼神移向了别处,嗯了一声。
她没看到辞柯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没想过她会确认。
“你如今在我身边当差,我便得负责你的安危,何况你怎可如此不发一言地跑出去,算什么道理。”叶犹清蹙眉,抬腿走到一旁的桌椅边,拉出椅子坐下。
辞柯没有言语,她只是隔着水雾凝视着叶犹清,过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从浴桶中走出。
光影将她身体照射得如梦似幻,叶犹清忽然觉得脑袋更为酸胀,她又将头往一侧扭了扭,然而这般虽不再能看见辞柯本人,却将墙面上的影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纤细的腰身,画中仙子一般的妖娆身形,赤脚踩着地面,走到屏风处拿起干燥的衣衫。
有什么不太对劲,叶犹清觉得。
其实自从辞柯去到国公府,她便察觉同往日相比,辞柯正常得有些奇怪,不过也许是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便没再多想。
此时这种正常像是被打破了。
“大姑娘,喝茶。”辞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沐浴完的花香,一双手拿过桌上的茶杯,叶犹清连忙按住她手腕,忽觉得这双腕子冷得像冰一样。
明明刚从热水里出来,怎么却这么凉,叶犹清心里滑过疑问,不过还没开口,辞柯就放下茶杯,坐在了她身旁。
衣衫半掩着娇躯,发丝还没干,一些水珠流在肩背,使得衣裳紧贴了身体。
女子的身体微微前倾,一些……
叶犹清猛地起身,将身上已经被自己体温烘干了的衣服裹紧,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床榻上,嗓子里堵着异物的感觉愈发清晰,头脑也有些昏沉。
“到底怎么回事?”叶犹清开口,茶色眼眸眨了眨,眼神凉凉落在辞柯身上。
“是秦望。”辞柯开口,“他要杀我。”
同叶犹清猜想的一样,叶犹清将手放在床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他为何杀你?”
“他想要这个。”辞柯指了指浴桶旁散落的几张纸,“这是能揭破他当年谎言的证据。”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变得狠戾和充满愤恨。
叶犹清觉得头更疼了,她不由得伸手按住太阳穴,看向那几张纸,疑惑道:“既然那么重要,为何扔在地上。”
“这是我重新抄的,被他抢去也无妨。”辞柯忽然勾唇,起身走到了叶犹清旁边,叶犹清起身想躲,谁料辞柯忽然将她肩膀握住,只是轻轻用力,叶犹清的身子便软软坐下。
怎么回事,身上怎么一丝力气都没有?正疑惑间,辞柯的脸放大在了她眼前。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天旋地转的感觉支配了叶犹清的身体,她唯一能做的事竟然只是撑住身子,不让自己倒在床上。
“你该歇息了,我们明日再谈。”叶犹清开口,自己的声音像是闷在胸腔里面,听着好似九霄云外传来。
“我不想一个人,有些怕。”辞柯低声道,她坐下,身体紧靠着叶犹清,冰冷,却触之柔软,叶犹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
我也害怕,叶犹清欲哭无泪,但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找话题。
“你伤了追兵?”叶犹清问。
“只伤了一个,我躲进了院子,其他人不曾发觉,唯有个落后的瞧见了血迹,便跟了上来。”
“他想邀功,就没告知旁人,打算自己将我交给秦望。于是想将我绑了,我挣扎途中,抽出发簪伤了他。”辞柯轻轻说。
伤得还挺重,叶犹清颔首,她伸手摸索上辞柯肩头,将她推离自己。
“我走了。”叶犹清道。
“叶犹清。”辞柯忽然开口,呼气如兰道,她眼眸好似清晨太阳下的波光,粼粼魅惑。
除去尊称后,她喊叶犹清的名字,总给人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我有事求你,事态紧急,我再求不得任何人了。”辞柯说,这时,她似乎有些挣扎,手慢慢捏紧了衣襟。
“我想同你做个交易。”她道。
又是一阵眩晕冲上天灵盖,叶犹清觉得自己活像个烧开的茶壶,从几个孔一同冒着热气,她急忙起身,脚步虚浮:“不必了。”
难不成是自己那日的口误,真的让辞柯误会了?叶犹清觉得头脑混了一团浆糊,只得连连后退。
“你不是不再厌恶我?”辞柯好看的眉头蹙起,随她上前一步。
“对,但我不喜欢女人。”叶犹清急忙解释,许是方才起得太猛,她眼前忽然一阵黑雾涌上。
“什么?”辞柯没听清。
“我说我……”
后半句话没出口,黑雾彻底占领了视线,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辞柯的轮廓,随后便身子软倒,栽进了一个馨香的怀抱里。
她竟然昏倒了!
黑雾始终蒙在头顶,叶犹清觉得迷迷糊糊间,有人将她扛起来,扔在了床上。
“辞柯,你对小清做了什么,她身上怎么这么烫?”十里砸吧砸吧嘴,饶有兴味地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凉丝丝的手心覆上了她的额头。
随后,辞柯的声音传来:“她风寒发热了。”
手心和拳头敲击的声音传来:“糟糕,她同你一起淋了雨,我忘记叮嘱她喝些暖身子的汤药,这湿衣裳也没换。”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有人给她又盖了一层被子。
“看来今日她回不去国公府了,我叫阿狗同琴心说一声,便在此歇下罢。”十里说着,响起了房门关上的声音。
自己竟然发烧了,叶犹清迷迷糊糊地想,在现代她倒是不常生病,故而也没有发觉,只当又是什么回忆作祟。
看来这具身体还是不如十里那般抗造。
有人的手臂穿过她的肩膀,将她上身托起,冰冷的帕子放在额头,随后温热的碗贴近嘴边,叶犹清无意识地喝了一口,却被那苦味刺激地眉头紧皱,昏昏沉沉将喝下去的药汤全都吐了出来。
一声低呼,身后的手臂抖了抖,药碗被放下,干净的帕子擦拭着二人身上的药渍。
“喝了。”辞柯的声音传来。
叶犹清往日很少生病,就算是生病了,也不会有人照顾。
于是心底竟生出些温暖。
“你高烧严重,若不喝药,当心丢了命。”辞柯压低了声音,将药往她嘴里倒去,叶犹清这才忍着苦味喝下。
温热的汤水穿过食管,叶犹清便又陷入睡梦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响起,叶犹清方才睁眼,些微浑浊的双目眯着看向依旧拉着帘子的窗户,被光线烧灼着,慢慢清明。
屋子里还残留着辞柯的清香,还有一些潮湿的水汽,脑袋不再那般昏沉,但仍然疼痛着,一晃便有些眩晕。
叶犹清从额头揭下早已经干透了的帕子,随手丢在一旁,随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却恍然发觉手臂正被什么人压着,已经有些酸麻。
一阵燥热猛地冲上脸颊,叶犹清僵住了,伸手摸了摸自己,只穿着亵衣。
而怀里背对着她,被她紧紧抱着的女子,同样也只着一件内衫,纤细优美如天鹅的颈子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眼前。
叶犹清双目微睁,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手脚一动,便将还在睡梦中的女子踢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