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就乌云密布,一直闷热,像是要下雨。
马路上,黑色的宾利在乌云下行驶着。
老爷子坐在后座,双手交叠拄着拐杖,闭着眼睛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他才问:“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江让就坐在老爷子旁边,点点头道:“我知道……”
“一年时间,投入的资金要是收不回来,你也不怕他们把你生吞活剥了?”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老爷子也并不愠怒。
江让就说:“您放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老爷子不说话了,车子里气压低得可怕。
萧远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的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刚回到老宅,江让的手机响了,是苏兰嫣打来的电话,问开会的情况。
江让刚说了一句“没事”,老爷子就伸手道:“把手机给我。”
江让于是双手把手机递过去了。
电话那边的苏兰嫣听着动静,等老爷子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了一声,她马上说:“爸,您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你还会关心我?”瞥了一眼江让,老爷子把拐杖往他一扔,健步如飞的进堂屋里去了,“你不是有了丈夫就不管我了吗?让你别去风扬,你非得去!”
“爸,您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女婿吃醋啊?”哄了老爷子几句,苏兰嫣就说了这事,“吴北麒肯定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江让,您……”
老爷子气呼呼的打断:“你吴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背后说长辈坏话?我是这么教你的?”
苏兰嫣于是又说了一番讨好的话,哄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不计较了,说江让在江州不会出事,让苏兰嫣不用担心。
苏兰嫣也知道,老爷子虽然对江让有成见,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还针对江让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别人不一样。
跟总部的人交代完了,江让在江州待着没有别的事,加上老爷子也不想看到他,他原本是已经定了机票去彭城的。
可就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事了。
那天是小四送江让他们去机场,结果还没上高速,车胎就爆了。
小四以为是意外,本来想看看情况,可他才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人闷头一棍给敲得晕了过去。
萧远立刻警惕起来:“老板……”
“小心。”江让喊了一声,已经打开了后座车门。
车子外面已经围了好几个人,看身形应该都是男人,身上的穿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最普通的路边摊上买的T恤,全都戴着口罩,手里还拎着棍子。
江让往地上一看,就看到一个车胎已经瘪了,旁边还散落着几个三角钉。
这些人,是故意在这儿等他的。
江让没问,见那些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也不慌,施施然的往车上一靠,摸了一根烟点燃了,之后才淡淡道:“萧远,别弄死了人。”
他话音一落,萧远就脱了外套把地上一扔,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他好久没打架了,骨头都快生锈了,今天正好活动活动。
江让一边抽着烟,一边仰头,眯着眼睛看天。
天气不错,就是阳光有点儿刺眼。
萧远没有武器,也只有一个人,但闪避得当,不落下风,不多时就夺了一根球棍在手里,那些人就更加伤不了他。
江让就只是冷眼看着。
或许是见打不过萧远,又或者目标本来就不是他,其中一个男人一棍子朝着江让横了过来。
江让闪身一避,男人手里的棒球棍直接砸在了车窗上,完好的玻璃立刻碎成了碎片,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把阳光切割得粉粹。
江让嘴里还衔着烟,避开那人的攻击以后,趁着那人没有反应过来,右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只一用力,那人手上一松,棒球棍就掉到了地上,江让再一踢他的腿弯,那人就跪在了地上,膝盖正正跪在那些碎玻璃上,霎时间鲜血横流。
碎玻璃上反射的阳光都被殷红的血给覆盖住了。
那边,萧远也把那几个人收拾好了,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捂着各自的伤处不住呻/吟着。
江让看了一眼,把手里这人扔开,萧远立刻蹿到了那人身后,一根球棍横在了那人脖子上,用力一勒,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暴怒道:“你敢打我老板?!”
“我没事。”江让抖了抖烟灰,平淡道,“把他口罩摘了。”
萧远就忍着把这人打死的冲动,摘了他的口罩。
尽管在口罩被摘掉的一瞬间那人就立刻低下了头,但是江让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弓着身子,拿着烟的手端着那人的下巴,江让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尽是寒意,冷声问:“吴北麒让你来的?”
那人不说话,很硬气的“哼”了一声,把脸扭开了。
江让倒是不介意,反而笑了,然后拿了手机,给老游打了个电话:“游管家,麻烦您告诉老爷子一声儿,今天我走不了了。”
下午四点,苏氏。
吴北麒刚准备回家去陪孙子,结果人还没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秘书就跑进来了,还慌慌忙忙道:“吴总,江总过来了。”
“江让?”吴北麒挑了挑眉毛,“他不是走了吗?”
半晌又觉得哪里不对,盯着秘书问:“他来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秘书哪里只有紧张?他还有害怕,明明从外面进到办公室里就那么点儿距离,他却硬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跑的,是被吓的。
“他……”秘书咽了口唾沫,“他带着范毅来的。”
这下吴北麒也知道事情不妙了。
范毅是他的人,跟着他不少年头了,做事一向冲动,难不成……
后面的想法还没有冒出来,江让已经进来了,他后面跟着怒气腾腾的萧远,而萧远的手里拎着的,正是吴北麒的下属,范毅。
一进办公室,萧远就把人扔到了地上,吴北麒这才发现范毅受了伤,流了一路的血,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
自己的亲信被打成这个样子,吴北麒哪里能忍?立即横眉道:“江让,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总这话问差了。”江让抽着烟,脸上带着笑,神情轻松的看着吴北麒,“您御下不严,我只是代劳而已。”
“你……御下不严?”
玻璃碎片扎进了范毅的膝盖和小腿,他可能的太疼了,身上全是汗,脸上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却硬是咬着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可有些话,原本就不用他说。
江让冷冷道:“这是您的人吧?他在路上想暗算我,我相信这事儿跟您肯定没关系,也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所以就帮您管了。否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吴总立不了规矩呢。”
这件事吴北麒确实不知情,但这话此时此刻从江让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了,听起来反倒像是江让在帮着他遮掩似的。
一把揪住范毅的领口,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吴北麒沉声问:“真的是你?”
“对不起,吴总……”这是被江让抓了以后,范毅说的第一句话。
吴北麒恨得快把牙齿给咬碎了,他把人扔回地上,狠狠一脚踹在了范毅的胸口,骂道:“以下犯上的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暗算江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又打又骂了好一会儿,等范毅都蜷缩着晕了过去,吴北麒才收了脚,平复了一下心绪和呼吸。
他还是想保自己人的,所以立刻又转向了江让:“江总,是我没管好下属,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一个交代。”
“我倒没事。”江让很大度的笑了笑,但随即,脸上的笑容又冷了下来,“只不过,小四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医生说得住几天院。”
吴北麒的脸霎时间又黑了。
要光是江让也就算了,那小四可是游管家的亲信,而游管家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江让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想告诉吴北麒别再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所以没多待就走了。
反正吴北麒自己会买着水果带着人去跟游管家赔礼道歉,后来吴北麒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从这件事江让也看出来了,下面对他不满的人不在少数,而老爷子现在又是一个人在江州……
他不确定这件事吴北麒到底知不知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想把老爷子接去风扬。
可老爷子拒绝了,理由还是跟之前一样:他在江州待习惯了,不想去风扬。
江让劝不动,就只能自己在江州再多待一段时间,要是真有人敢对老爷子做什么,有他在也要方便一点。
可这就让老爷子很不舒坦了,一双眼睛瞪着他问:“你是怕了还想留在我这儿求庇护?”
江让不可能跟老爷子顶嘴,耐心的说:“我再待一段时间,您要是出事了,我跟兰嫣没法交代。”
“哼!”老爷子很不高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兰嫣能去风扬吗?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说了很多,甚至把江让给骂了一顿,江让就只是听着,也不反驳。
在江州待了一个多星期,下面的人每天都会来汇报,说没有异动,而范毅也被吴北麒亲自处置了。
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以后,对江让道:“老吴这个人是有野心,对我也不那么服气,但也不至于敢动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
言下之意是江让可以走了,江让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准备离开。
《战长歌》杀青了,不过因为这么一耽误,所以杀青宴江让没来得及赶回去。
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程立轩在微信群里发了大家的合照,慕羽在程立轩旁边,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江让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收拾行李。
等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又去洗了澡,这才把手机拿了过来,给慕羽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慕羽温和的声音顺着电流爬进了江让的耳朵:“喂?江总。”
顺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小狗的声音。
江让对慕羽是不是养了狗没兴趣,有些不满的纠正他:“不是说了,叫我名字的吗?”
慕羽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换了称呼:“江让。”
江让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捏了捏鼻梁,江让说:“我最近在外地出差。”
“是吗?”慕羽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怪不得都没有看见你。”
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各自拿着手机,各自沉默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还是慕羽打破了沉默:“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几个地方要去,不一定。”江让觉得闷,到了窗边,打开了老式的拱形窗,鼻腔里立刻充斥满了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
他心情好了一些,问:“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最近没有工作,放个假。”
江让笑了,“放假?你这几年不是都不放假的吗?几乎天天待在剧组,连生日都是在剧组过……”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江让才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样子收了声,又咕哝着补充了一句:“无意间看到新闻说的。”
慕羽那边似乎也笑了笑,声音很轻,而且收得很快。
他说:“嗯,之前都在拍戏,突然觉得累了,就想休息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很随意的聊着,没什么主题,聊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才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