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以东二十余里外是一片荒郊野地。这里便是被京城百姓称之为东山的地方。其实并非是什么真正的山岭,不过一群连绵的小山丘而已。
东山山野荒僻,沟坡野树纵横,到处是乱葬坟场,甚为荒凉。即便是京城百姓们也不愿意将逝去的亲人葬在这里。这里埋葬的都是横死无主夭折之人,埋葬在这里的人都是孤魂野鬼。
闷热的夜晚,四周的山岭之间漆黑一片。张延龄陈式一等人穿行在过膝的长草遮掩了羊肠小道上。夜风吹来,周围夜枭桀桀,山野间还传来野狗野狼的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草丛之中不时会有被惊扰到的野鸟直冲夜空,更是吓得人浑身冒汗,肾上素飙升。
终于,在一条山沟旁的一道斜坡上,张延龄等人停下了脚步。
“侯爷,就在这里了。进东山第四道沟梁北侧坡上。”陈式一沉声道。
张延龄点头道:“好,大伙儿四下里找找看。正月里埋的坟,现在应该满是长草了,恐怕不好找。大伙儿都仔细些,别挖错了坟头,惊了其他孤魂野鬼。”
陈式一笑道:“不用担心,说是坟前栽了两棵树。找到了两棵树便能找到。再说了,孤魂野鬼怕什么,咱们还怕这些么?鬼怪敢来,我一刀一个。”
张延龄摆手道:“不要乱说话。这种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大伙儿两人一组,抓紧找找。”
众人答应一声,提着灯笼散开在山梁上的平缓坡地上寻找。草丛之中不时可发现累累白骨和骷髅头颅,吓得众人连连骂娘。这地方坟头很多,可能是坐北朝南地势平缓之故。但是很多长满长草的坟都被掏出许多大洞,黑乎乎的着实吓人。众人知道,那都是山野中的野狗和其他野物所为,草丛里的白骨和骷髅便是证明。那是被野狗们从坟里刨出来啃食的尸体。
不久后,有人叫道:“侯爷,陈百户,好像是这座坟。”
张延龄和陈式一忙快步走过去,看到了那座长满了青草的小小坟头。坟前确实有两棵树,只不过一棵已经枯死了,另一棵也断了树头。
这座坟窝在山坡一角,不仔细找还以为是个小土包。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的标示。
张延龄沉声道:“动手吧。快些干完活。”
陈式一点头下令,赵元成上前用手中的铁铲用力铲起了一块草皮。其他人也纷纷上前,用携带来的工具开始挖掘。
小小的坟头其实没有多少泥土。很快,整个坟头便被挖掘开来,露出里边薄薄的一口棺木。在灯笼火把的照耀之下,可以看到浅浅的墓穴之中的棺木已经腐烂了一半,覆盖棺木的草席早已七零八落,颓败不堪。
“侯爷,开棺么?”陈式一道。
“开棺。”张延龄摆手沉声道。
陈式一亲自上前,用钢刀插入棺盖缝隙之处,用力撬动。喀啦啦的响声中,棺盖被缓缓的翘了起来。这种薄棺,就连钉棺盖的方钉也很偷工减料。
烟尘飞扬,山风吹得火把猎猎作响,灯笼中的烛火闪烁跳跃。棺盖打开之后,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别处,不敢看里边的情形。唯有陈式一不但看着里边,反而伸手进去掀起了**的薄被。
“侯爷,是她。”陈式一道。
张延龄点点头,沉声道:“准备柴草,烧成灰烬。”
“遵命!”陈式一道。
众亲卫立刻开始行动,正准备砍伐周围的灌木矮树作为柴草,烧毁这具棺木的时候。突然间,刺耳的大笑声从山坡上方响起。
张延龄陈式一等人大惊失色,陈式一快步拦在张延龄身前,大声喝道:“什么人?”
“哈哈哈。张侯爷,陈百户。不用害怕,是我。”十几条人影从山坡上方缓缓走来,火把照耀之下,当先一人的面孔渐渐清晰。
“沈良?你来作甚?”张延龄大声喝道。
沈良笑道:“不是应该我来问你么?张侯爷,这大半夜的,你们跑到东山这个荒山野岭里刨人坟墓,这是作甚?莫非侯爷和陈百户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白天是人人敬仰的侯爷,晚上却是盗墓贼么?哈哈哈。”
“沈良,不关你的事,你莫要多管闲事。”张延龄喝道。
沈良笑道:“张侯爷,莫要装了,你干的那些勾当,我一清二楚。你不回答,我便来猜猜看。这座坟里埋在一个女子是么?是周家送进宫里的那名女子,皇上喜欢这个女子,然后你们张家姐弟便合谋杀了她是么?免得皇上宠了别人,皇后失宠,你张家也失势是么?”
张延龄冷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良笑道:“张侯爷,这个时候了,还遮遮掩掩作甚?沈某人什么都知道。我猜,这棺材里的女子的死因定然不是溺亡。搞不好是哪里的骨头断了,又或者是骨头发黑被人毒死了。皇上暗中命人查这件事,你张侯爷便来毁尸灭迹是不是?就像你之前将知情证人全部杀死一样。呵呵,张侯爷,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的很。”
张延龄呵呵冷笑起来,道:“沈良,没想到你还真是聪明的很,居然知道的这么多。你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么?况且,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踪我们前来,又是想达到怎样的目的?”
沈良冷笑道:“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便是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禀报皇上。让皇上好好的惩办你。张延龄,你惹谁不好,偏偏来惹老子。惹了老子,便要付出代价。”
张延龄皱眉道:“沈良,是牟斌叫你来的么?牟斌答应了我,不再掺和此事的,难道是骗我不成?”
沈良嘿嘿笑道:“牟斌?他可没这个胆子。人说官职越高的人,越不敢铤而走险。皇上让他查你,他却被你吓住了,跟你居然达成了所谓的交易。真是教人失望的很。他不肯,我便自己来动手了。张延龄,你只能怪自己倒霉。你不可能永远好运的。这一次你便逃不掉了,不像是上次城外的事,算你运气好,居然逃了一条狗命。”
张延龄沉声道:“沈良,听你的意思,上次我被伏击的事情也是你所为?”
沈良呵呵而笑道:“你猜!”
张延龄缓缓点头道:“果然是你。牟斌他骗了我,他居然包庇了你。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