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中提及张定边在灵源山,并让黄昏着人带此圣旨去请他来京畿作证,这个根本不需要威胁的理由了——陈理还活着。
张定边再恨陈理的投降,也不愿意看见故主断了血脉传承。
必然会来。
黄昏看完圣旨,心头有些暖和,还以为朱棣不管自己,没想到他早给自己留了后路,这样的君王难道不值得辅佐吗?
当然,当他将死之时,自己和他的斗争,也是不可避免,谁叫他是永乐大帝,而我黄某人也想做隐帝呢。
这无关正义善恶。
仅仅是政治。
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解决,那就勇敢面对,打败朱棣,活下去,并且让大明走得更远。
想到这黄昏由衷的叹了口气,“大明有永乐,甚好。”
姚广孝抖了抖三角眼。
果然。
黄昏下一句就是“大明有我黄大官人,也甚好”。
端的是不要碧莲。
回家。
在刑部天牢里呆了一个多月,天天都在听赛哈智说荤段子,别说自家这位大明第一美人儿,就是看见头母猪,也觉得眉清目秀。
黄昏很是勤快的耕耘,不过多了个心思,不敢太浪。
怕猝死。
只是多多少少有点遗憾,徐妙锦还是有那么点放不开,很多想象中的美好暂时无法享受,这也不急,还需要调教嘛。
一夜无眠。
第二日秋日高照,才慵懒起床,吃饭,换衣,挂刀,去刑部报道,然后到南镇抚司衙门当值。
赛哈智不在,黄昏得主事。
本以为事务积压很多,哪知根本没有,找人一问,才知道是被南镇抚司指挥刘明风处理了,暗道了声是个处理政事的人才。
应该重用。
于是把刘明风找来,简单洽谈几句,发现这位还是为勋贵的公子哥儿,其父亲是广恩伯刘才,因为是次子,世袭爵位给了他大哥,刘明风只能靠父亲的关系,混了个南镇抚司指挥。
也不算辱没家门了。
黄昏事情很多,于是对刘明风道:“三司会审已经结束,但最终决断还要等顺天的陛下批示,老赛还得在刑部天牢里呆一段日子,而我近来很是忙碌,没办法驻扎在衙门中,所以打算将诸多事务交给你处置,如何?”
刘明风哈哈一笑,“黄指挥但去潇洒就是。”
黄昏一脸愁苦,“潇洒个毛啊。”
起身,“我要去一趟咱们的诏狱去见一个人,你处理完了公事,去一趟刑部天牢,疏通下关系,别让老赛和于彦良在里面吃苦。”
于彦良因为把赵曦踹入河中,也还没放。
刘明风点头,“早办了。”
黄昏大爽,“南镇抚司交给你,我放心,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从今以后,你就被烙印上了我和老赛的痕迹,纪纲他们肯定会针对你。”
刘明风翻了个白眼,“不巧,家父还有那么一面可以免一死的靖难丹书。”
黄昏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刘明风讪讪的笑,压低了声音,“陛下还是比太祖仁慈的,靖难丹书不是催命符,至少当下不是,只要不是谋逆,皆可救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黄昏心头一动,我擦,忘了这事,大家都有靖难丹书,就我没有,似乎连纪纲都有?这不公平,凭什么敌人有两条命,我只有一条。
得找朱棣要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衙门,先去资料房取了一份资料,这才走入昏暗潮湿的诏狱,闻之欲呕的腐臭味让享受惯了的黄大官人很有点难受,在诏狱兄弟的引领下来到一座牢房。
看着里面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笑道:“习惯了?”
周胜然抬起头,面色惨白。
以为要跪了。
他认识黄昏。
因为张扬的事情,纪纲放弃了他,他一直待在南镇抚司诏狱,一旦查出他在职权上出现问题,等待他的就是严厉处罚。
而以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之间的关系,一旦坐实,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可让他奇怪的是,从他被关入诏狱后,南镇抚司根本没审问他,也没派人去福建彻查,好像彻底遗忘了他这一号人物。
周胜然喜忧参半。
喜的是也许时间久了,没准什么时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忧的是也许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自己则会在南镇抚司的诏狱里发霉到死那一天。
是以黄昏出现,周胜然就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跪了。
闻言苦笑,“不习惯又能怎样?”
还是庆幸,至少没受刑罚——南北镇抚司的酷刑,周胜然作为地方卫所的百户,比一般老百姓更清楚它的恐怖。
黄昏拿起手上的资料,挑重要的内容缓慢读到:“周胜然,泉州人,独子,有妻周崔氏,有子周明仁,妾杨氏一人,有女周汝楠。”
合上资料,“可有出入。”
周胜然眼睛红了,狠狠的盯着黄昏,“我就算犯事,也是权职内的事情,黄千户你为何要牵连我家人?”
黄昏摇头,“错了。”
周胜然:“什么意思?”
黄昏纠正道:“我升官了,现在是指挥,协助赛哈智负责南镇抚司所有事务,简而言之,现在南镇抚司的话,我说了能作数。”
周胜然不懂,“所以黄指挥今日究竟何意,如果要我交代,我交代便是,但黄指挥想靠此事扳倒纪指挥使,怕是想多了,而据诏狱兄弟闲谈,黄指挥已经复仇庞瑛,没必要针对我了罢。”
黄昏嗯了一声,“我不针对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如果你出了事,你那妻子和小妾,真能养活那一大家子人,你周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周胜然默然。
黄昏继续道:“我也不来一套试探人心的繁冗事情了,直接说我今日来意罢,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继续选择纪纲,当然你的下场就是要么继续被我们关在诏狱直到你死,要么我着人审查你的案件,虽然无法治你死罪,但有的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况且就算我们不公报私仇,一旦你被免职,你拿什么来养活你的儿女。”
周胜然依然默然,他知道黄昏还会说第一条选择。
黄昏乐了,“是个聪明人。”
周胜然喟叹一声,“第二条,是我从此跟随南镇抚司,如此才能离开这座囚笼?”
黄昏笑着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心。”
周胜然想都不想,“我选第二条。”
黄昏有些讶然,“不考虑考虑?”
好歹你也有点节操啊。
周胜然惨然一笑,“我知道我如此轻易的投入你的阵营,会让黄指挥感觉不舒服,觉得我是墙头草,没有节操,但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这是读书人的酸理,在我周胜然看来,酸理也好,节操也罢,都不能当饭吃,我要活命,我要养活妻儿,就这么简单。”
黄昏转身就走。
周胜然欲言又止,最终讷讷无言,陷入无边黑暗。
黄昏果然不敢相信自己。
哪知在周胜然浑身冰凉看不见光明的时候,黄昏的一句话让他从地狱里爬回了人间:“恭喜你,我相信了你的话。你的案件南镇抚司明日开审,你尽管配合就是,陛下还在顺天,所以你定罪之后,还需要在诏狱里呆上一段时日,等陛下从顺天归来,我会把你调入南镇抚司。”
周胜然热泪盈眶。
有感激。
但更多看见了明天和未来希望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