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
方唐镜微微一笑,开始解释道:
“掐脖子可以直接测到这家伙的脉搏。人在说话的时候,心情会起伏,心跳也会有加速、放缓,快慢不一的状况,通过脖子上的血管就能很准确地感觉得到。
这位死硬的猪龙虽然嘴里大叫着视死如归,但其内心的反应却是很值得玩味的。
首先,他说到狼将军的时候,脉搏由72次每分钟陡然加快到了120次每分钟!
需要说明一下,所谓分钟,是我自已定下的计时单位,将一刻钟分为十五个等份,我将每一份时长称为一分钟。
脉搏的剧烈变化,说明这狼将军十分厉害,连这位猪龙老兄也相当惧怕,不敢弃暗投明。
由此便可断定,这位狼将军不但是他的上头,很可能就是这次大案的主持者和执行者。
接着当他说到‘你等着,我也等着’的时候,脉搏再次发生剧烈震动,由70次每分钟陡然加快到了130次每分钟!
说明这将伙认为我们是必死无疑的,他即便是招了也是必死无疑,既然都是死,又何必降呢?说不定死顶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我还观察到,他说‘你等着,我也等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将所有恶毒释放到极点的一种心花怒放!
可见他当时一定在心里幻想着狼将军会为将我疯狂毒打,然后再五马分尸砍成了一千块。
人海茫茫,而且这货认定了我是不小的文官,那么,他凭什么就能确定那个狼将军一定会为他报仇?我不相信他敢跑到南京城去找我动武!
那么,他如此兴奋,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位狼将军早就和他定好了汇合的时间,且这个时间很快就会到来。
也就是说,那位狼将军很快就会莅临此处,且一定不会让我们生离此处!”
方唐镜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说道:“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你们立即拿下这些匪徒,我则守住寨门,随时迎战!”
气氛有点尴尬。
这尼玛还是人吗?
人家一句话你就分析出无数种可能,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相处?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点信任?
方唐镜笑容可掬地对徐小公爷道:
“两军交锋,攻心为上,哥哥现在可以派人劝降了,大声地说出来,由于这位猪龙老兄的反水,他们的援军狼将军已经不会来救他们了,而我们的大批援军却正在路上埋伏狼将军的人马。
要喊得大声些,说不定现在狼将军的斥候已经到了我们的身后,就是要让他知道,咱们已经窥破了他们的奸计!
对了,这些匪徒应该是鄱阳湖的水匪,招降的时候要着重说明,他们的老巢已经被我们官军端掉了。
当然,也要给一点点时间让他们适应,比如数一百下什么的,重要的是挑拨离间,分化阻吓,让他们自相残杀之类的……”
“你……卑鄙无耻!”混世猪龙欲哭无泪。
“兵者诡道也,事急从权嘛,猪龙兄也是带兵的人,想必是能理解的,不要这样哭丧着脸嘛,弃暗投明是好事,要拿出精神来。”方唐镜好言相劝,让陈得全给猪龙止血,全程保持着人畜无害的标准笑容。
然而方唐镜的微笑看在混世猪龙的眼里,简直就是地狱里恶魔的微笑。
徐小公爷自然是大喜过望的,立即招来几名大嗓门的家兵,和方唐镜合计了一番,然后便开始不停地轰炸:
“各位水匪兄弟们听着,你们的鄱阳湖老巢已经被我们一锅端了,现在,你们的大头领也已经反水,正带着我们的人在路上伏击你们的狼将军,你们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而且我们只是先锋,中军大队人马用不了多久就要抵达,如果你们能赶在我们中军主力赶到之前放下武器,弃暗投诚,我们魏国公小公爷可以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
你们有一百个数的时间考虑,一旦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了机会。
弟兄们,若是想活就得抓紧时间放下武器,若是想死的,我们也就只好成全他了。
当然,若是有弟兄想立功也不是不可以,斩一名匪徒就算阵前起义,斩两名就算立小功了,三名自然是吃香喝辣……
不过若是过了半柱香,那些没有反水的,就算之后改变主意我们也没法子手下留情了!
一律赶尽杀绝,勿谓言之不预!”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亲兵大声地开始计数,同时官军们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这数数的声音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到了匪徒们的心里,方唐镜之所以要数一百下,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延长匪徒的绝望感,让他们感受死亡前地恐惧,激发这些人的求生欲和混乱心思。
所谓的招降与挑拨,若是放在之前,那当然是会被士气如虹的匪徒们嗤之以鼻。
可自从寄与厚望的最强战力混世猪龙老大被一招放倒之后,对于匪徒们的精神打击,无异于一枚精神核弹,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仗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
这已是一场必死的战斗,所有人都要死,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
现在陡然又有了生的希望,不止,还有了立功的希望,只要杀了身边的“好兄弟”……
所有人都不由打量起身边的人来。
害人之心未必没有,可防人之心是必须得有啊!
虽然明知这可能是官军的挑拨离间之计,可这已是唯一的生路。
自己可以不试却难保身边的人不会试啊……
猜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就开始疯狂地滋生了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狐疑、狰狞和狠毒起来。
每个人都摆出最凶恶的一面瞪着身边的人,生怕自己的人头成了身边哪位好兄弟的晋身之阶。
“大伙不要乱,这是官军的诡计,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没有过来去的坎,弟兄们…啊!…”
匪徒里面也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一旦被分化就大势去矣!
然而此人虽然有些头脑,却是不够聪明,话未说完,就被“嗖”的一支冷箭射中面命,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谁敢妖言惑众,这就是下场!”一名亲兵趾高气昂地喊道,他身后站着的可是五名箭手,这名亲兵有持无恐,活脱脱把众匪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匪徒中有死硬分子便要抄刀子上,可却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旁,刚刚迈了半步的脚陡然就收了回来,谁敢保证自己冲出去的时候背后会不会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这毕竟是一支老牌的水匪,许多头目骨干都是手里沾满了鲜血的亡命之徒,自忖即便是事后清算也是难逃一死,索性报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人垫背的,万一命好能突出去的打算,默默地不作死,震摄着其他匪徒。
“……八十三,八十四,八十五……”
随着报数声的逼近,终于有人抵不住沉重的心理压力,“当啷”一声,兵器掉到了地上。
“我,我,不是,不是反骨仔,手滑,手滑……”面对着身旁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这厮手足无措,连大声辩解边俯身捡刀。
此时身边的人皆是敌友难分,谁也不敢贸然第一个缴械投降,所以大伙对这厮倒也理解,不过仍是有点小小的鄙视,毕竟是第一个顶不住压力的,算是所有人是最孬的那个了吧?
就在所有人轻视之心生出的时候,那厮拾刀在手,突然一滚,滚到两步前一个头目的身后,发了疯似的举刀就捅。
扑哧扑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瞬间捅了十七八个透明窟窿,鲜血如同破水囊般激射了出来。
那倒霉家伙连惨叫都只来得喊出半声,便成了血葫芦,死得不能再死。
“我叫你杀我全家,我叫你硬拉老子入伙,这一刀是为我爹的,这一刀是为我娘的,这一刀是为我叔的,这一刀是为……”
杀人者如同疯了一般,明明那家伙已经死透,他仍是一刀刀捅了过去,嘴里不停痛骂,眼里却是流出泪水来……
没有人是天生作匪的!
若是有得选,谁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白天劳作一亩三分地,晚上老婆孩子热坑头。
象这杀人者一样,大部份人都是被强迫,裹挟为匪的。
此时这厮的行径,顿时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暴动了!
“弟兄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啊!杀!”
整个匪帮,顿时如同血肉磨坊开动,血肉横飞,鲜血四溅!
这股鄱阳湖悍匪,完了!
但此时的方唐镜,心神却并没有放在这些匪徒身上!
他死死地地盯着营寨之外的黑暗,显得分外的凝重!
无边的黑夜之中,仿佛有无数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来袭。
早先派出去的两拔暗哨,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没有发回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