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微笑不答,旁边一道鄙夷的声音道:“什么武功山人,装神弄鬼。”
陈远扭头,却见是那个骑墙的高个子美少女。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
公鸭嗓子见到小女孩卓月美,眼睛都直了。
卓月美双手叉腰凶他:“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的招子扣出来。”
公鸭嗓子嘻嘻笑:“我看美人,关你什么事?”
卓月美想想也是,不关自己的事,敌意消失,突然又想起,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不就是自己么,怎么不关自己的事,娇叱:“小小年纪不学好,学流氓。”
公鸭嗓子摇头晃脑:“如果欣赏美也是耍流氓的话,那诗经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天天想着别人,岂不是罪大恶极,告子曰,食色,性也,他岂不是天下第一大流氓。”
卓月美答不上来,鼓起腮帮子不看他,偏过头。
吴月荷上下打量陈远。
你不看帅哥看我做什么?陈远询问:“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装神弄鬼之术。”
陈远翻白眼,什么眼神,我三十了好不,我上班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不对,他们比我早生几百年呢,这个怎么算?呃,不过,你们两个美女数落人倒是一模一样。
公鸭嗓子奇怪道:“这位姐姐,你说什么?武功山人可是很神的。”他少年心性,那天在鸡鸣寺与陈远有过节,不过瞬间就被他的话打动了。身在皇家,听得最多的就是尊敬鬼神,因为他们已经是人上人,敬神才是他们追求的。
“那孩子不过是中暑了,又因饥饿昏倒,这个大山人啊,只是掐人中弄醒他而已,至于什么那孩子天纵奇才,更是无稽之谈。”
公鸭嗓子十分不信,望向陈远。
陈远被揭穿,也不恼怒,而是道:“姑娘,我可有收他们银钱。”
“这倒没有。”
“可有逼迫他们立下卖身的字据?”
“也——也没有。”
长春真人截道:“所以这位兄台不过是看那对夫妇可怜,让他们回乡,别再想什么治疗孩子的事了,好好过日子才是,听天由命,否则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异乡。”他早就看穿了,所以一直似笑非笑的望着陈远。
吴月荷一愣,略一想已然明白,见惯了自私自利,也见惯了故作大方,却极少见这种做好事还忽悠别人的人,对陈远多了几分欣赏。
陈远呵呵道:“姑娘,这次看戏,同样要收钱的。”
吴月荷道:“既然这样,给你个机会,请我和我妹妹吃饭如何?”
陈远瞪大眼,摇头道:“姑娘,你刚才也看见了,我的钱给那对夫妇了,以后不知道要啃几个月的咸菜萝卜呢。”
长春真人笑道:“大家相见既是有缘,不如我做东,咱们结识一番如何?”
公鸭嗓子忙对卓月美道:“对啊,对啊,美女,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卓月美恼道:“你才是美女,你全家都是美女。”
公鸭嗓子挠头:“其实我倒想当美女的,无奈投错了胎,老头子把我生成了男子。”
大家不觉莞尔,卓月美又鼓起腮帮子。
公鸭嗓子笑道:“我叫朱瞻,呃,我叫朱小五,对了,你叫什么?”
“朱小五,好难听的名字。你听好了,本姑娘叫卓月美。”
朱小五喃喃重复:“卓月美,跟月亮一样美。”
卓月美实在拿他没有办法,赌气昂起头,不过又悄悄打量这个同龄的小少年。
江宁城最好的酒楼自然是江宁第一楼,几个人联袂而到,有说有笑。几个人中,长春居士翩翩公子,吴月荷爽朗利索,陈远沉稳神秘,却是都是年轻人,侃侃而谈,把酒言欢,十分愉快,一直到月上正中,快到宵禁,几人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少年心性,朱小五和卓月美混得很熟了。临走的时候,朱小五朝她做了鬼脸,而卓月美吐了吐舌头,朝对方扬了扬拳头。
————
董海的府邸在江宁城东,宅子很大,却算不上如何富丽堂皇。因为董家发迹的时间并不长,底蕴不及那些传承了几代的人家。再加上商人地位低下,也不敢那么招摇。
尽管如此,董府的气派和许多殷富人家一样,内部壮观豪华,朱漆铜环的大门,条石砌的阶蹬,门左拴马石,门右悬灯杆,黛瓦白墙,高墙深院,飞檐翅角,富丽堂皇。
董府的家仆奴婢们并不算多,因为庶民是不许蓄养奴婢的,所以董家的下人都是用店铺帮工、奶娘一类的名义雇佣来的,这样就不可能雇佣太多人手。
此刻府里,已经乱做一团了。
肥胖的董海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夫人赵氏不停的哭泣。
董海有一妻一妾,妻子赵氏生了一子一女,就是二儿子董明况和董明燕。妾汪氏生了长子董明昌,已经成家,帮忙打理生意。明朝是嫡长子制度,很显然,董明况才是继承董家家业的人。
如今儿子杀了人,赵氏哭得失去活来,儿子要没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救救况儿,救救况儿啊。”
董海被她念得烦了,恼道:“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不想救,可是他是当街杀人啊。我托了好多人,才勉强打听清楚,南京推官杨推官亲自抓的人,都过去两天了,我连儿子面都见不到。都怪你平时把他惯坏了,逆子,逆子啊。”
赵氏闻言,摊到在地,指着一旁的汪氏骂:“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现在你满意了吧,况儿没了,董家以后就是你的了。”
汪氏平时被骂惯了,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董明昌看不下去,回骂:“你自己的儿子没管好,骂我娘作甚。我在店里忙死忙活,他就成天喝酒赌博,好多次威胁我要钱。现在好了,胆子大上天了,敢杀人了,我警告你,再辱骂我娘,别怪我不客气。”
赵氏脸都青了:“好啊,我儿子还没死呢,你们母子就要骑到我头上么,老爷,你自己看。”
董海不耐烦吼:“好了,夫人,你就少说两句。”又责备儿子,“那是你婶娘,是你长辈,说话注意分寸。”
董明昌不甘心低下头:“是。”
“不,我不能就这样让况儿没了,我去求李员外,他家不是有人在做官吗?我把燕儿许给他儿子,看在亲戚上,他一定会救况儿的,对,就是这样。”赵氏猛然坐起来,神情激动,马上差人打点礼物。
董明燕在一旁,脸色煞白,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