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带着春花去吃面,结果很遗憾,郑家父女已经不在那摆摊,打听了一下,原来他们父女是外乡人,官府税收多,商业竞争大。
在明代由布政司负责管理市场经济,不过在朱元璋裁撤了宰相一职之后,六部主管原来宰相所接管的事务,六部的任务也就变重了,朱元璋后将物价的管理归给了兵马司,时不时出个什么“市场管理规定”,他们这个面摊维持不下去,已经离开了,陈远唏嘘不已。
新来的摊主是一对年过四旬的夫妇,陈远要了两碗面,可惜,味道比郑家父女的味道差远了,饿了半天,两人还是狼吞虎咽。搞得两夫妇二人以为自己煮面技术大有长进,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陈远奉皇命办差去后,张庄就活络起来。
开始一文不名的陈远,交了白卷,人人指责,受到皇命,瞠目结舌之外,纷纷赞扬这个“孩子”。
今天天气不错,秋收过后活儿少,樊娘子搬了根小凳子,在自己院子里给儿子做起了冬鞋。
还有两个妇女也一起来唠嗑。
“大郎这孩子,聪明伶俐,我从小就看好他。”宋嫂右手拿着做完了的鞋垫,左手将线拉直,用嘴把线儿咬断,打了个死结,羡慕道。
韩二婶比较胖,手脚慢,才做了一半,慢吞吞对樊娘子道:“陈家娘子,我家二妞自小跟你家陈远一起长大,我家二妞昨天还念叨着他呢,陈远回来了没,让他去我家坐坐呢。”
樊娘子右手挠了耳边秀发,也在打鞋垫。明朝初期,工坊还没有兴起,吃穿用度主要靠自给自足。她回答道:“还没呢。”
宋嫂瞥了一眼韩二婶,哂道:“你看看人家手中的底线,都是上好的料子,董家现在对他好着呢,他家闺女,隔三差五就来看望。”
韩二婶对比了一下,果然脸红,粗心的他没发现,樊娘子身上穿的,手中拿的,都比她们好了不少,她红着脖子抗议道:“那有什么,大郎可是单传,董家就是小商人,大郎可是有大出息的人,难道就只娶一个么?”
这话引起了樊娘子的共鸣,老人家就喜欢多子多福,董家姑娘确实不错,是啊,她家就是商人,自己儿子有了出息,难道还娶不得小的?
韩二婶本意是自己的二妞,宋嫂却开始逐个品评着村里适嫁的姑娘。
“陈家娘子,你说村西口王家那闺女怎么样?她她是王家的人,好多人在朝中做官呢,我看这孩子挺老实的,话也不多,是个本份姑娘。”
樊娘子皱眉:“王家那闺女……怕是不行,我家小憨货读书是不成器的,虽然受到陛下重任,这个村里就他们王家说了算,不说王家姑娘眼界高,他们长辈,也不会同意呢。”
“唔,这样啊。”
“村北李家那闺女怎么样?你应该熟悉,体格好,能做力气活儿。”
韩二婶一直插不上话,忙打断道:“李家那闺女,肯定不行,我给你们说了,你可别给人家张扬出去。”
宋嫂不满:“嗨,我是那样饶舌的人吗,什么事儿呀?快说。”
“李家那闺女有腋臭的毛病,还挺严重。夏天一出汗真熏得人喘不上气儿来,她是拼了力干活,掩盖这个事实呢,你不到跟前可闻不出来。李家看了好多郎中,都没见效。”
“要说能干体力活,我家二妞那才是村里头的尖儿,我找先生看过了,她还旺夫呢。”韩二婶又补充。
“得了吧,你家二妞,吃得比做得多。”宋嫂继续打击,沉吟道,“我小叔家那闺女咋样?”原来搞了半天,她是想推荐自家亲戚的女儿。
韩二婶嗤笑:“得了吧,你小叔家的女儿,像个李逵似的,上回还用扁担把村里的一个浪荡儿追得满上跑,看着吓人。”
“人家那是刚烈,要是像城里那些不干净的姑娘,整天对人嬉笑,像个什么话儿,陈家娘子,你说是吧,这纳妾呢,当然是要以品行好,生育为主了。”
樊娘子恍若未闻,慢吞吞地道:“虽说我家憨货是单传,真个要纳妾,那也是不成的,毕竟没有功名,没有财势,有点身份的人家嫌弃呢。”她心里是有计较的,与她们相识久,不好当面拒绝,二妞还有宋嫂小叔子家姑娘,都虎得佷,过了门,肯定不听自己的。
韩二婶没有听出来拒绝她们的意思,一拍大腿道:“我当你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嫌弃什么?等你家大郎回来,我就自己跟他说,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多一个又不是养不活——”她突然瞪大眼睛。
说曹操,曹操到,陈远带着春花回来了。
哎呀,还说什么纳妾不起,这不,去办差回来,连瘦骨嶙峋的黄毛丫头都领回来了,这个才十一吧,至少也得两年后才能圆房啊。
陈远回来了,宋嫂和韩二婶就起身回去了,特意多看了陈远,热情的邀请他上她们家去坐坐。
陈远一边虚伪答应,一边冒冷汗。刚才他们的话他听到了半截,这都是什么情况,出差一个月回来,家里就在张罗纳妾了?
她们的姑娘,是有多嫁不出去。
陈远这就不了解明朝了,古时候,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富人妻妾成群,穷人多半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穷人家生的孩子,男孩还能干活补贴家用,女子就是一张吃饭的嘴,父母早早就想把女儿嫁出去。
像他们穷人家的女儿,多半也是要跟富人家做妾的。这样的话,与其给富人做第七或第八填房,还不如选一个潜力股儿。
宋嫂韩二婶都是农民,闺女又是“远近闻名”不好嫁,董家是商人家庭,地位比他们还低,给闺女选一个“办皇差”的陈远,做妾在他家吃不了亏,划算呢。
进了门,春花就一头拜倒,眼泪都流下来,口叫老夫人。
樊娘子吓了一跳,瞪着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陈远很无辜的耸肩。
樊娘子拉起她,她不肯起来:“求老夫人和少爷收留,我很勤快的,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老夫人不撵我走。”
陈远把她父母过世的情况说了,樊娘子心疼她,哽咽:“可怜的孩子,我家憨货是单传,不要你做什么奴婢,你以后就在我家住下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挨饿。”
刚进门前,春花心里是十分忐忑的,虽然陈远多次说自己家是普通家庭,可是他抓贪官,救了石州全州百姓的高大形象一直在她小小的心里。
他家的确普通,却也比自己家好了百倍不止。大户人家的夫人都难以伺候,像她这样肩不能抬,没有姿色的小姑娘,都是撵走的,她害怕被撵走无处安身。所以一进屋就哭诉呢。
“谢谢老夫人,春花愿意为奴为婢,伺候老夫人和少爷一辈子。”
“好孩子,不用讲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什么为奴为婢,就安心住下。”樊娘子一边同情她,一边也想,自己毕竟是母亲,照顾儿子有些不便,这个女孩自告奋勇,确实求之不得。
当夜就拿出新布料给她裁剪衣裳,杀了鸡,顿了鸡汤,把小丫头感动得稀里哗啦。
女人的话比较多,特别是初次见面,就算隔了年龄,樊娘子拉着小丫头絮叨到半夜,最后一起睡下。
陈远第二天就去看了自己的红薯,樊娘子照顾还可以,地里已经开始出现拇指大的红薯了。
本想好好的种田,结果在家呆了一天,次日,许久不见的袁彬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