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准备......”一名宫卫便要去发令旗。
“混蛋,”汤胤勣强撑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的给了这个宫卫一巴掌,“没看到前面是公主么?要是伤到了公主,看我不活千剐了你。”向着城门楼上拼命挥舞着双手,“千万别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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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背着朱熙媛一口气跑出老远,见后面确实无人追来,方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也难为了万贞儿,在后面能紧紧的跟着他们。
“公主,”杨牧云揪起一张苦瓜脸说道:“你让臣下背带着你强行闯宫,要是被太后和皇上知道了......”
“放心,”朱熙媛拍拍他的肩膀,嘻嘻笑道:“我会护着你的,保证你不被打屁股就是。”
“你说的轻巧,”杨牧云心中暗道:“经此一闹,恐怕公主你也会被太后叫人软禁起来,至于我......”他哀叹一声,“公主,你为什么每次偏偏与我过不去?”如今宫门也闯了,公主也被强行带出了宫,茫然四顾,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公主殿下,”万贞儿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太医院往哪个方向走?”
“一直向南,走到头儿沿着南墙根向西,过了会同南馆和上林苑监便是......”朱熙媛曾跟随朱祁镇去过太医院,因此对道路熟稔无比。
“谢公主殿下,”万贞儿又抬头偷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不是也要去太医院么?”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朱熙媛轻叹一声,“罢了,我领你一起去吧,就你这个样子,还没进太医院的大门,就得被人抓起来,然后遣送回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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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坐落在皇宫南面的衙署区,紧贴南城墙,北边是钦天监、鸿胪寺,东边是上林苑监,对面是礼部衙门。
太医院的大门朝西大开,门前是一照壁,照壁上是用黑漆书写的“太医院”三个大字的朱色立额。
杨牧云背着朱熙媛立在太医院的照壁前,叹了口气说道:“公主你这脚崴得可真是惊天动地,连去个太医院都快赶上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了。”
“怎么,为了我你不愿意么?”朱熙媛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嫣然一笑说道:“你们男人不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一往无前么?”
“可你是公主殿下啊,”杨牧云哭笑不得,“又怎么能做我喜欢的女人?让臣下陪着你疯,等回到宫里还不知要受到怎样的责罚呢!”
“事情都走到这儿了,你还想回头么?”朱熙媛笑道:“把我哄高兴了,本公主还会出言替你解围,要是把我也惹恼了,看还会有谁站出来为你说一句话。”
“......”杨牧云无言以对,只得心中暗叫倒霉。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绕过照壁,向大门走去。
“请问......”把门的门役见一名宫里的禁卫官背着一名服侍华丽的少女,身边还跟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这样的组合实在有些太怪异了些,不禁走上前问道。
“永清公主驾到,”杨牧云向着他们大喝一声,“你们赶快进去叫你们的院使、院判出来接驾。”
门役们大吃一惊,当即有一人跑进去向院使大人报讯去了。
秦院使领着孙院判还有一众御医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
“臣秦慕阳参见永清公主殿下。”秦院使一甩长袖,纳头便拜,身后的人也跟着他纷纷拜了下去。
“平身吧,”朱熙媛端出一副庄严的面孔,“本宫不慎伤到了脚踝,因此特来此找御医诊治......”看了看面前的秦慕阳,“你便是院使吧,你快找一位医术好的御医来给本宫治伤。”
“是,是,”秦院使满脸堆笑,侧身而立,“公主殿下里面请......”
杨牧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太医院中,看着什么都有些新鲜。署内有大堂五间,大堂正中的立柱上悬挂着据说是太宗皇帝的御笔亲题:“天恩亦常在,圣手在人间。神明存乎意,仁术济苍生。”大堂左侧,有南厅三间,是御医们办公的处所。大堂右侧是北厅,是专门存放御医们诊治记录的地方。
公主殿下亲临太医院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当即被请入大堂内厅,以示隆重。不过给公主殿下诊伤就破费思量了,公主殿下的脚踝扭伤了,需要脱去罗袜细看。可御医们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公主殿下的玉足岂是说看便看的?还好有万贞儿随侍在公主身边,由她帮公主除去鞋袜,细细看了再出来告诉御医们,由御医们判断症状再对症下药。
脚踝扭伤乃最常见的外伤症状,擦擦药酒,涂上一层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即可,寻常郎中都能医治。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扭伤,御医们就口沫横飞的讨论了半天,杨牧云听了颇觉无聊,便踱出了大堂,来到了院中,太医院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很是赏心悦目,虽说已到了秋后,还有许多花朵盛开,而且大部分杨牧云都叫不出名字。
“也许这都是入药用的花草吧?”杨牧云如是想,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北厅的后面。后面是一座先医庙,庙门称“棂星”,内门称“咸济”,殿名“景惠”,南向,殿内供奉着伏羲、神农、黄帝的塑像。庙堂正中还有一块太宗皇帝御书“功在济世”的匾额。庙外北向还有一座药王庙,供奉着唐代名医孙思邈的塑像。
杨牧云正看着庙里栩栩如生的塑像出神,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侧目看去,来人一身青色五品官衣,正是太医院院使秦慕阳。
“秦院使。”杨牧云向他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两人因为邓恩广的事情在刑部大牢闹得很不愉快,因此杨牧云对他态度很冷淡。
“原来杨禁卫在这里,”秦慕阳两眼放光,拱手还礼,脸上堆着笑说道:“你可真让本官好找。”
“秦院使找我作什么?”杨牧云一怔,随即心头一紧,“莫非公主的伤势不轻?”
“哪里,杨禁卫多虑了,”秦慕阳笑道:“公主殿下的脚踝处只是轻微扭伤,略有红肿而已,擦些药酒,抹些药膏,安心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杨牧云轻吁一口气,奇怪的看了秦慕阳一眼,心说:“那你找我作甚?”
秦慕阳轻咳两声,脸上略显一丝尴尬,“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跟杨禁卫说......昨日皇上圣驾脱险后,派锦衣卫送来一位中毒已深,尚昏迷不醒的番僧,并传皇上口谕说无论如何也要救这位番僧醒来......”
“释迦坚赞?”杨牧云脱口而出。
“正是他,原来杨禁卫也知道这位番僧,”秦慕阳愣了愣,有些难为情的继续说道:“说来惭愧,本官这太医院里的御医都对这位番僧身上所中的剧毒手足无措,如果再耽延下去,只怕他熬不过今天了......”
“可是......”杨牧云皱了皱眉说道:“秦院使,本官对药理一窍不通,恐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杨禁卫......”秦慕阳的眉毛扬了扬,压低声音说道:“禁卫身边的那位如夫人医术高超,秦某有个不情之请,是否请她过来医治一下那个番僧?”
“如夫人?”杨牧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秦院使的话我有些不明白,杨某今年不过才十五岁,哪里有什么如夫人了?”
秦慕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心说那日在刑部大牢,你与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你侬我侬,好得跟蜜里调油一般,不是妻妾又如何这般亲近?莫不是那日我秦某得罪了你们,你装聋作哑为难秦某?当下深深一揖,强压下心中怒气说道:“杨禁卫,那日在刑部大牢我秦某多有得罪,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这是为皇上办差,无论如何还请你那如夫人施以援手,成与不成,我太医院上下都感激不尽......”
“那日在刑部大牢......”杨牧云脑中一亮,看着秦慕阳说道:“原来秦院使说的是玟玉姑娘......”笑了笑说道:“秦院使误会了,那是玟玉姑娘,是我的朋友,来我家做客的,并不是什么如夫人。”
“一个姑娘家去一个男人那里作客?”秦慕阳眨了眨眼,一脸暧昧之色,也不分辩,顺着他的话道:“是秦某口误,不知杨禁卫可否请玟玉姑娘来我太医院一趟?”
“救人之事,玟玉姑娘想来不会拒绝,”杨牧云说道:“我这就回家一趟,请玟玉姑娘过来......”
“那就有劳杨禁卫了,”秦慕阳脸上带着笑,心下却不以为然,“都住在你家里了,还敢说不是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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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熙媛虽说是脚踝轻微扭伤,但让人包了几大包治疗外伤的药物,足够一二十个人用了,御医们虽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多说,只得按公主殿下的吩咐做了。
关上内室的门后,万贞儿扑通一声给朱熙媛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奴婢不知如何能报?”
“起来,起来,”朱熙媛睨了她一眼,“老实说,你和小凌子什么时候好上的?”
“谢公主殿下,”万贞儿站起身来伸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不敢有瞒公主殿下,一开始,小凌子追求奴婢时,奴婢倒没怎么看得上他。有一次奴婢生病,躺在床上无人理睬,是小凌子他为奴婢熬药,精心在旁照顾奴婢,奴婢心里一感动,就跟他好上了......”说到这里脸上不禁一红。
看到她脸生双晕,朱熙媛不禁一叹,“连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在宫里都能成双成对,而我......”俏脸一黯,下面的话便哽住了。
“公主殿下,”万贞儿似乎窥透了她的心思,低声道:“您是不是喜欢了那个杨禁卫?”
“你看出来了?”朱熙媛乜了她一眼。
“公主要是真的喜欢了杨禁卫,”万贞儿见猜对了朱熙媛的心思,继续说道:“就算不方便跟太后说,可以先告诉皇上呀......”
“我的心事皇上已经知道了,”朱熙媛螓首微摇,有些黯然的说道:“作为大明朝的长公主,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有妇之夫的。”说到这里狠狠拍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扶手,“这个该死的冤家,怎么就跟别的女人成亲了,该死,真是该死......”
“公主......”看到朱熙媛情绪有些激动,万贞儿还想再劝她几句,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来了?”万贞儿登时面色如土,惊惶的看向朱熙媛。
朱熙媛脸色变了变,随即镇定下来,对万贞儿道:“别怕,你就站在我身边,记住,千万别抬头,皇上是不会注意你的......”话还未说完,内室的门便打开了。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朕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朱祁镇的声音在外面说道。
“是,皇上。”是秦院使和院判还有一众御医的声音。
朱熙媛抬眼看去,只见朱祁镇穿一身明黄龙袍,头戴二龙翼善冠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皇上,请恕熙媛行动不便,不能跟你行礼了。”朱熙媛纤细的身材微微前曲,算是行过了礼。万贞儿忙垂首跪在地上。
“你下去吧,”朱祁镇淡淡的瞥了跪在地上的万贞儿一眼,待她起身出去关上门后,目光在四下里看了看,方看向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的道:“杨牧云呢?他现在哪里?”
“皇上从外面过来时,没见到他么?”朱熙媛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