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杨牧云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一笑,向他作了个揖,“怎么,不认得了么?敝人姓杨,名牧云。”举手抬足,连语气腔调都跟他一模一样。
“这个人怎么会跟我如此的相像?”杨牧云的目光看向师父。
师父一笑,看了看那假“杨牧云”,又转向他道:“怎么样,如果让他到你熟识的人面前,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会,”杨牧云摇摇头叹道:“别说旁人,连我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杨公子夸奖了。”假“杨牧云”嘻嘻一笑。
“陈成锋呢?他现在哪里?”师父问那假“杨牧云”。
“我把他安顿在了京城外北郊的榆河镇,”假“杨牧云”瞥了一眼真杨牧云,“剩下的事可以交给杨公子去做了。”
“嗯,”师父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陈成锋有没有看破你的身份?”
“杨公子刚才不说了么?”假“杨牧云”笑道:“我的扮相连他也看不出破绽。”
“好,”师父颔首道:“那郑宏呢,跟陈成锋一起么?”
“郑宏当日就战死了,”假“杨牧云”说道:“连同几千府军前卫的将士,都埋在了那山谷中。”
“可惜、可惜......”师父面带惋惜的看了杨牧云一眼,“如果能把郑宏也救出来,你也能卖武安侯郑能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师父的意思是让弟子把陈成锋领回来?”杨牧云顺着他的目光说道:“把他交给宁阳侯?”
“怎么,这事你还要让他去做么?”师父的目光瞧向假“杨牧云”道。
“杨公子若不反对的话,”假“杨牧云”笑着说道:“敝人倒是极愿代劳的。”这话说得杨牧云的心“嗵”的一跳。
“不成不成,”师父笑着摆手,“其他人倒还好说,只是陈思羽跟牧云生过情意的,他们又曾经共处过一室......你是瞒不过他的。”
“这我倒没想到,”假“杨牧云”似笑非笑的睨了杨牧云一眼,“看来我想好人做到底也是不成了。”
“行了行了,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师父对他笑道:“这一路上可辛苦你了,任务已经完成,你还是早些下去休息吧!”
“多谢师父,”假“杨牧云”向着师父拱手一礼,“其实鞑子看管的这位陈公子并不紧,弟子救出他并没有费太大力气......”抬头与师父对视了一眼,“弟子告退。”又转向杨牧云,“杨公子,告辞。”
“哦......”杨牧云想还礼,却不知他如何称呼,总不能也叫他一声“杨”公子吧,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假“杨牧云”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待门板合上后,杨牧云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人是谁?他为何跟弟子长得这般相像?”
“找个和你一模一样之人何其困难,”师父悠然一笑,“你在江湖上闯荡也有些日子了,难道看不出他是用了易容术么?”
“师父说他是易容装扮的?”杨牧云奇道:“他怎么连说话举止也......”
“也和你这般相像,是么?”师父轻轻一笑,“其实这也很好解释,他以前是见过你的,以他的聪慧,记住你的形貌举止再模仿出来并不难。”
“他以前见过我,是谁?”杨牧云的脑海开始飞速转动起来,极力搜索这个人会是谁。
“不要去想这个了,”师父打断了他的思路,“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把陈成锋从城外接进来,然后安然送回侯府......宁阳侯陈懋可是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他要是能够帮你的话,你今后的仕途走得可就顺畅多了。”
“唔,师父说的是。”杨牧云收起思绪应道。
“还记得他给你说过陈成锋被安置在哪里了么?”
“京城外北郊榆河镇。”
“很好,”师父凝视着他说道:“接下来你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吧?”
“弟子这就出发,”杨牧云沉吟了片刻又道:“可弟子如到了榆河镇,又该如何寻找呢?”
“你到了就知道了,”师父微微一笑,“现在是丑时,以你的轻身功夫,应该会在辰时前到达榆河镇,那时天大概也快亮了,正好接了他返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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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天总是亮得很晚,而且也异常寒冷刺骨,通常这个时候路上不会有什么行人的,特别是荒郊野外,更是连一个鬼影也不会出现。
京城北郊的一条官道上,正飞驰着一辆马车,马车向正南的德胜门行驶而去。
车厢内,一个神情有些委顿的青年向着杨牧云连连拱手,“杨贤弟,这一路上愚兄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的好。”
“哪里哪里,”杨牧云有些心虚的笑了笑,“陈兄福大命大,是上苍护佑,能把你从鞑子那里救出来,纯属侥幸而已。”
“杨贤弟你那是真本事,哪里侥幸了?”陈成锋还以为他故作谦虚,“换一个人,恐怕你我都得葬身塞外,回到京城?等下辈子吧!”
“哦?”杨牧云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话道:“陈兄莫非还记得我当日是如何救你的?”
“怎么不记得,”陈成锋眉峰一扬说道:“杨贤弟那日可是飞天遁地,大杀四方啊!”
“唔......”杨牧云脸色有些不自然,含含糊糊的说道:“陈兄......陈兄有些太夸大其词了吧!”
“杨贤弟何必过谦,”陈成锋笑道:“你的本事愚兄和天合、文英他们都知道,那日鞑子军营四处火起,你骑一匹白马,使一杆长枪,带了愚兄,在营中左突右冲,不知多少鞑子丧命在你的枪下......古时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亦不过如此。”
“嗯,原来他使枪......”杨牧云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中。
“贤弟,你说什么?”
“噢,没什么,你继续说,他骑马带着你......不,不我骑马带着你左冲右突,然后呢?”
“你这人真是奇怪,”陈成锋目露异色,“当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么?”
“不是不是,”杨牧云忙辩解道:“陈兄说的如此传神,我都感觉那都不是我了呢!”
“是么?”陈成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没有之前那么洒脱了?”
杨牧云嘿嘿笑了笑,“快要进京城了,想得未免多了些,陈兄不要见怪。”
“哦,”陈成锋恍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问道:“贤弟莫不是怕回去那位朱世子再来为难你?”
“陈兄所料不错,”杨牧云神情一黯说道:“小弟比不上陈兄这等勋爵人家,一旦触怒了显贵,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那愚兄替你撑着便是,”陈成锋接过了他的话头,“朱仪是我妹夫,他父亲成国公虽然身为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可也只能待在中军都督府,我爷爷可掌握着前军都督府呢!到时我求爷爷发一道调令过去,把你调来前军都督府,我那妹夫又如何能再难为你?”
“这个......那小弟就在这里多谢陈兄了。”杨牧云说着向陈成锋拱手一礼。
“你我都是过命的交情,又何须如此多礼?”陈成锋话锋一转,“不过愚兄也是知道你是怎样跟我那妹夫结上梁子的......”眼一瞪说道:“你思羽之间可不能再有任何瓜葛了。”
“原来他之前一直与我保持距离,便是因为这个。”杨牧云心念及此,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道:“陈兄放心,我已有了妻室,而思羽她也嫁了人,我和她之间是再无任何私情了。”
“是么?”陈成锋睇了他一眼道:“没有私情,不见得吧?出征前皇上检阅全军,你那张总旗的委任官凭是不是思羽她交给你的?”
“什么都瞒不过陈兄,”杨牧云苦笑,“小弟那些日子整日赋闲在家,思羽她是可怜我,才为我弄了这么一张委任官凭来,其实我跟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赌咒发誓......”
“行了行了,”陈成锋摆手道:“你也莫赌咒发誓了,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净整些幺蛾子出来,我保证你和我妹夫的恩怨就此揭过。”
“陈兄如此看顾小弟,小弟又怎能不识抬举?”
“你知道就好,”陈成锋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这人武功高强,又通文墨,我爷爷见了你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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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阳侯府坐落在小时雍坊的庆封胡同,杨牧云见到了侯府,便要告辞,陈成锋哪里肯依,硬扯着他下车去敲府门。
朱红嵌着铜钉的侯府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露出一个须发花白的头颅。
“窦伯,是我呀!”陈成锋笑着向那个花白头颅打了个招呼。
“你是......大孙少爷?”花白头颅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了激动的大叫起来,“大孙少爷,真的是你,你......你回来了。”当即转过身向门内大声喊道:“大孙少爷回来了!”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平静的侯府登时如同炸了锅一般,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分别从各个庭院,各间房屋内走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挤满了二门前的院子。
“成峰,你回来了?”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脸色激动的走上前来,眉宇间跟陈成锋有几分相似,想是他的父亲了。
“孩儿拜见父亲,儿让父亲担忧了。”陈成锋说着就要跪拜下去。
“好好好......能回来就好,”中年男子忙伸手托住他,目光看向他身边的杨牧云,“这位是......”
“他是孩儿的救命恩人,”陈成锋介绍道:“叫杨牧云,孩儿被鞑子俘虏后,是他把孩儿从鞑子那里救出来的。”
“晚辈杨牧云拜见伯父!”杨牧云上前恭敬一礼。
“勿须多礼,勿须多礼,”中年男子连连摆手,“你救了小儿,便是我陈家的恩人,快里面请!”又对陈成锋说道:“你爷爷一直念叨着你,你快随我去见他老人家吧!”
......
宁阳侯府虽比不上成国公的规模,但也是一座豪宅深第,府内高阔平和,远眼过处还有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处处雕廊画栋,着实气派富贵,便是那门窗廊柱都是描金绘彩的。杨牧云跟着中年男子穿过几座庭院来到内院一座高大的厅堂前,由一个老家人将他们领了进去。
厅堂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穿一件赭石色的团花圆领棉袍,脚蹬步履,坐在那里很有威严。陈成锋一见到他,便紧走几步,在离他丈许处双膝跪地,叩下头去,“孙儿成峰叩见爷爷!”
“好好,你总算回来了,”老人声如洪钟,笑眯眯的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杨牧云吃了一惊,这老人身材高大,比寻常人都高了一个头,肩宽背厚,身形一点儿也不佝偻,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上满是老茧,应是常年抓握兵器所致。
“沈荣回来时说你陷在塞北,我正想派人去打探你的消息,”老人说道:“没想到到锋儿你却安然回来了。”眯着眼看向他身后的杨牧云。
不等那老人发问,杨牧云便上前拱手施礼道:“小人杨牧云拜见侯爷。”见这老人如此派头,应该便是宁阳侯陈懋了。
“爷爷,”陈成锋对那老人说道:“他是随孙儿一同出征的,在军伍中任一名总旗,孙儿被鞑子俘虏,是他不顾危险救了孙儿出来......孙儿才能回来见到爷爷。”
“这么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老人笑道:“既是同过生死共患难的,那就不是外人了。”袖子一摆,“杨总旗,勿须客气,请坐!”话语中自有一股威势,让人无法相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