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城门!
望着眼前这座巍然矗立的金陵帝都城,毛人屠疲惫的面容之上,竟莫名浮现出了笑容,凝视这座帝都良久。
原本喧哗热闹的城门口,也因为锦衣卫缇骑的突然出现,瞬间鸟兽奔散,冷清一空。
左狂奴见状俊美的面孔上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是熟悉的感觉啊,真好!
眼见自家义父神情有异,左大美人儿拍马来到近前,试探性地出言问道:“义父?怎么了?近乡情怯?”
毛人屠闻言无语地瞪了义子一眼,抬手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自从那日打了皇长孙后脑勺一巴掌后,毛镶却是觉得通体舒泰,颇为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眼见义子捂着脑袋一脸委屈,毛人屠却是忽然长叹了一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狂奴,此事之后,锦衣卫就要靠你了!”
未等左大美人儿回答,毛镶当即策马入城,恰巧迎面撞上了前来宣旨的钦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镶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毛镶接过圣旨,对着左狂奴等人冷声下令道:“尔等将犯人押回诏狱,除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话音一落,毛镶策马便走,跟随宣旨宦官直奔皇宫而去。
望着自家义父的背影,左大美人儿这才陡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家那原本顶天立地的义父,背影却是有些佝偻了,散发着无尽暮气!
紫禁城,御书房。
太祖爷静静坐在龙椅之上,许久未曾出言,毛镶跪于陛阶之下,亦是不敢开口。
毛人屠自然清楚,这是皇上对自己的敲打!
即便事出有因,但违背圣意便是死罪,何况是身为天子鹰犬的自己?
皇上没有在盛怒之下,直接下令砍了自己的脑袋,已经算是难得之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名单何在?”
毛镶闻言心中一凛,急忙将贴身藏好的名单递交给了杜安道,后者恭恭敬敬地上呈给了太祖爷。
又是一阵压抑至极的沉默,令人感到由衷的恐惧与不安。
太祖爷看着眼前这份惊心触目的名单,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善长啊李善长,你果真不愧是“文臣领袖”啊!
即便朕已经将你视为萧何那般的妖孽人物,却还是小觑了你李善长了啊!
这名单之上的朝廷命官,哪一个不是一省高官,地方巨头,竟全部出自你手?
你想做什么?
你想在大明帝国,培植出门阀望族吗?
该死的东西!
砰的一声巨响,太祖爷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断升腾的怒火,狠狠砸了一记案桌,惊得众人尽皆跪拜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呵,毛镶,你说说,咱们韩国公这是想做什么?”
太祖爷望着跪伏在地的毛人屠,突然冷笑问道,语气说不出的冰寒冷冽!
毛大指挥使闻听此言,吓得以头触地,低声答道:“臣愚昧,不知!”
“愚昧?不知?你毛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说说看,朕想听!”
这句话,可真就是诛心之语了!
但皇上已经把路堵死,即便毛镶不愿开口画蛇添足,现在也不得不开口回答了。
“臣以为……韩国公举荐之人,并非皆是贤才,如那山东布政使徐奇,贪污受贿,欺上瞒下,实属该诛!”
“这些人中,有贤才,亦有奸贼,不可一言以蔽之!”
提心吊胆地讲完这番话,毛镶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岂料太祖爷闻言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答案极其满意,竟连连叫好道:“答得不错,的确该诛!这名单上的人,的确该诛,一个都不该留!”
“去吧,毛镶,将这些人全部宰了,朕给你这个权力!”
“臣不敢!臣……有罪,祈请皇上责罚!”
听闻皇上那句杀气腾腾的话语,毛镶非但未曾感到一丝喜悦,反倒是惶恐至极地认起了罪来!
“呵,不敢?你毛镶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一怒之下屠了上万官吏,连一省布政使都敢如屠猪狗一般随意宰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啊?”
“臣是让你去查案,不是让你去杀人的,你倒好,恨不得从山东杀到河南,再从河南杀到河北,杀尽天下大小官吏,你让朕如何应对那些朝臣?”
太祖爷暴怒不已地嘶吼道,抓起砚台便砸了下去,登时砸得毛人屠头破血流,后者却是不敢抬手擦拭,只能死死跪伏在地。
“你知道这段时日以来,弹劾你以及锦衣卫的折子有多少吗?成千上万,数以万计!那他娘的都能用斤称了!”
“若不是念在事出有因,念在你一心为国,朕当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似乎将其怒骂了一通还不解气,太祖爷起身上前狠狠踹了毛镶几脚,这才恶狠狠地咆哮道:“给朕滚得远远的,朕怕真会一剑宰了你!”
此话一出,毛镶心中巨石落地,哽咽开口道:“臣叩谢皇上隆恩!”
话音一落,毛人屠小心翼翼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后退了几步,而后却是又在太祖爷二人一脸懵逼之中,俯身捡起那染血的砚台,将其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后放回到了原位,这才再次退了出去。
直到毛镶的身影消失不见,太祖爷这才指着那个方向怒骂道:“你看看,啊!你看看这个狗东西是不是没有脑子?朕看他才是得了脑疾!”
“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捡起砚台呢!朕真是服气了!”
骂着骂着,老爷子却是又笑出了声,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坐回龙椅之上生着闷气。
杜安道在一旁低声陪笑,心中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毛人屠,当真是高明啊!
违背圣意,抗旨不遵,无论什么理由,都是杀头的死罪!
但毛镶自入御书房后,始终不为自己辩解,挨骂受着,挨打受着,哪里还有半分在外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最后再通过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是彻底绝了皇上对他的杀心,反倒是圣眷更浓了!
嘶……
这等手段,高明至极!
从皇上那记笑声,杜安道便清楚,毛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即便满朝文武、各地官员争相弹劾于他,又能如何?
咱们这位皇上,可是一向圣心独裁、乾纲独断的主儿啊!
若真个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随便从锦衣卫中拉一个千户出来,宰了泄愤便是,办法简直不要太多!
一念至此,杜大太监心中开始为李善长默哀了起来。
就眼前的局面而言,那位韩国公可是必死无疑了啊!
【作者题外话】:宰了李善长,还是宰了毛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