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河城因为这两天持续不断的战火,在这一望无际的辽东白山黑水中显得异常孤寂苍莽。
蒲河城下,莽古尔泰所率领的正蓝旗正在缓缓退去。
城头上的李字旗大纛高高扬起,昭示者坚决不屈,建奴短短六个时辰之内发起了四次进攻,每一次都在蒲河城下留下一地尸体后不甘地退去。
尤其是战斗最激烈地东南角,战火已经在那里燃烧了一天一夜,程虎率领的近卫营如同山岳一般顽强的矗立在此,使得建奴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望着远处的建奴大营,身着残破兵甲的程虎抹了抹额头上混杂暗沉的血迹,双眸中尽是嗜血与冷漠。
“建奴应该不敢上来了,”景茂财扶了扶飞盘一般的铁盔,靠着城垛缓缓地坐下身子,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如此!”
程虎低头看了看并肩作战,同样血染战袍地景茂财,开口问道:“上次高良与你一起守蒲河城,与此次想比,哪一支建奴比较强大?”
景茂财将手中地烟叶揉成一团,轻轻扔到了嘴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程大人,当然是你比较神勇了。”
面对着李元的大舅哥,景茂财言语上并没有什么需要恭敬的地方,因此面对程虎的问话,回答的有些戏谑。
“哼,”听到景茂财的回答,程虎倒是并不在意,心中反而有些受用,毕竟是同一个战壕中背靠背奋战搏杀的兄弟:“高良那厮不错,有时间向他请教一番。”
“听兄弟一句话,”景茂财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坐,半眯着眼睛道:“带上好酒,把高良喝好了,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哨兵突然跑了过来:“建奴好像要退兵了!”
“什么!”景茂财前一刻还半眯着眼睛靠坐在城垛下,下一秒就已经蹦了起来,探着身子观察建奴的动向。
“中军大帐已经后退了!”程虎也开口说道:“二狗,给林忠林大人传话,说建奴动向有异常,请他在东门注意!”
“是!”那卫兵得令,转身向着另一个防守点跑去。
“咱们这里的建奴退了,”程虎一直有些忧愁的眉宇变得舒展开来:“那说明大人在沈阳城的事情已经进行的很顺利!”
景茂财此时又变成了靠坐在城垛下的姿势,面色自得:“程虎,你相信天命吗?”
程虎听到景茂财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先是有些疑惑,喃喃道:“天命?大明的天命吗?”
没有等景茂财回答,程虎自顾自的望了望南面隐没在起伏不定的云雾后的沈阳城,此刻那城中有一个人让他相信天命:“如果有的话,不是大明的天命,是天下的天命!”
景茂财抬眼看一眼程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同样抬头望着远方:“你说是,那便是。”
与此同时,林忠那边也收到了建奴撤退的消息。
“派出几个机灵的斥候,把建奴那边的情况给我摸清楚,是不是真的撤退了,”林忠扶着腰间的佩刀,虽是独臂,但依然稳步在城上:“防止建奴来一个回马枪,那我等近日来的辛苦都付之东流了!”
“城内那些蒙古,叶赫族人有什么动作没有?”林忠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炊饼子,辽东天寒地冻,饼子有些干硬,咬在嘴里使得两边后牙床分外用力。
“很是安分,还提出要派人帮忙构建发防御工事,小的没有同意,”那亲卫话头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继续道:
“不过那叶赫族的女族长,名叫雅丽奇的走了镇抚使夫人的门路,这些日子往镇抚使大人府中跑到很是频繁,李夫人好像很喜欢那妖艳的叶赫女族长。”
“妖艳?”林忠眉头皱起:“这话少在外面说......”
说不定那雅丽奇以后会是定国的座上宾,现在这话传到人家耳朵里面去,难免不会记仇。
“他们在城内的活动要严格限制,不要随意走动,联络了什么人,去过那里,都要有记录备案,”林忠抚了抚胡子,接着道:“至于大人府中的事情,不要去管,女人们私下的交情,让大人去头疼吧!”
“是!”
镇抚使府衙。
祖怡萱坐在厅中,看着桌子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颗鹅蛋大小的东珠。
“夫人,人已经送走了,”小桃将雅丽奇送出府门,回来向祖怡萱回报。
“将这东珠收起来吧,”祖怡萱叹了一口气,全然没有方才与雅丽奇见面时的雍容和随心,眉宇间全是忧愁。
“不知道官人怎么样了,”祖怡萱站起身子,她这些天和蒲河城中一些大族女子密切来往,就是想要在后方帮助李元稳定人心,包括和雅丽奇的交往,也是要安抚这些外族的心思,城外正连天大战,城内万万不能有失。
“方才在门外,听那些卫兵在聊天,说是蒲河城外的建奴已经要退了,”小桃歪了歪小脑袋,继续道:“奴家虽然不懂得男人家打仗的事情,但是小小的蒲河城都可以守住,那诺大的沈阳城不是手到擒来骂吗?”
“没想到我家小桃也是一个女中诸葛呢,”祖怡萱笑着点了点小桃光洁的额头,心情也好了点:“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做什么?”
“在后花园散步呢,这些日子夫人你和城中其他夫人多有事,三夫人就经常陪着二夫人散步,老爷走的时候也说,孕妇不能光坐着,躺着歇息,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小桃把李元的话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
“官人好像大夫一样,怎么连女子孕事都插话,”祖怡萱抿嘴一笑:“不过,多走走想来是不会错的,就是注意不要着凉了,你这些日子看二夫人那边有什么缺短的,及时给送过去。”
“知道了,夫人,”小桃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会差人去林大人那边问问,有大人的消息了吗?”祖怡萱放下茶杯,心中总有些紧张,沈阳城中有那么就几个人,一直对老爷心中有敌意,此次不要羊入虎口了。
蒲河城大街上,刚刚被一队兵卒盘查放行的雅丽奇一行人缓缓向着住处走去。
“小姐,您这次大费周章的讨好那镇抚使的夫人,有这个必要吗?”雅丽奇的一名亲随跟在身边,开口问道,这也是其他人的疑惑,一个妻妾,能抵什么用?
李元那种人,靠吹枕边风可不会让其妥协什么。
“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吧,”雅丽奇狐媚一般的双眼有些疲惫的闭起,脑中浮现李元冷漠无比的神色,心中一阵的苦涩,自己为了族中的利益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可是李元那边对于有自己的支持却寥寥无几,这些日子,族中反对她的一些长老已经开始行动,如果能借助李元的势力打压其他反对派,那她就能坐稳这族长的位子。
“阿玛,我该怎么做呢?您在天之灵给女儿一些提示吧。”
雅丽奇坐在马上,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缰绳:“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