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颗陨石猛然从天际划出,狠狠的砸入大地,刚刚沉寂下来没有多久的辽阳城再次疯狂起来。
只源于皇太极手中那封信上的内容:
建州四大贝勒之一,有望继承汗位的三贝勒和硕贝勒,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三日前身陨于沈阳城三十五里外。
大金开国五大臣之一,授扎尔固齐,号万人敌的费英东身陨于沈阳城三十里外;
建州巴鲁图,大都统屯布禄、爱巴礼身陨于莽古尔泰身侧;
正蓝旗四千精锐骑兵全数被灭,无一生还,被发现时层层围着正蓝旗骧龙帅旗而死,形状皆惨烈无比。至于为什么没有追随莽古尔泰而去,而是仅仅围绕着帅旗而死,此事以后数十年一直是建州未解之谜(详情见第二百三十二章)。
皇太极没有回府,看到信上内容的瞬间,就马上赶来父汗努尔哈赤的宫邸。
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感情用事!
皇太极对于莽古尔泰的死一点都不心痛,他只担心父汗一气之下要攻打沈阳城,此战可以说是毫无胜算,李元绝对不会出城对战,光是生耗,就能活活耗死建州。只要拖到关内大明出兵,万一再来个四十万大军,此次可不是建州以逸待劳了,形式将急转直下。
不多时,努尔哈赤的宫邸之外,已经聚集了所有在城内的建州高层将帅,都想要见大汗一面,至于这些人是主战还是主和,主要在于自己的部落在辽阳城之战中获得的战利品多不多,自己满不满足了。
过了许久,宫邸内终于出来一个老婆子,对着众人道:
“大汗说了,请诸位入殿。”
多不参与政事的额亦都排开众人,向着那老婆婆道:“大汗精神可还好?”
“大汗乃人间之神,自然无事,”那婆婆回话冰冷至极。
“叔父,我们进去吧,”皇太极见状,上前对着额亦都劝道:“父汗等着呢。”
“四贝勒......”额亦都双目有些浑浊,但是干枯的右手紧紧攥着皇太极的胳膊:“一会见了大汗,记得,大局为重!”
“小王知道,叔父放心,”皇太极俯首,对额亦都尊敬异常。
大殿中,刚刚散去的众人又都回来了,不过心情却天差地别。
人人皆面带怒气,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非常愤怒,但是心中如何作想,就不足为为外人道了。
高座之上,努尔哈赤还是一身黄色袍服,神色却是冰冷异常,如同万载寒冰。
“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莽古尔泰和他的近万军队一夜之间被人歼灭!一个不剩,整整三天之后,我才得到消息?”
努尔哈赤冰冷至极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如同阴风过境,皇太极只觉得背后一片阴冷。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回答。
寂静之地,落针可闻。
“你们既然不说话,来这里所为何事?”努尔哈赤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众人,声音低沉,胸中的郁气已经快要爆发了。
“大汗!”巴雅喇一步迈出,向着努尔哈赤道:“末将以为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将沈阳城拿下,为三贝勒报仇雪恨,同时为我建州在辽东立足打下根基,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绝对不可错过!”
“你以为,派哪一路为前锋呢?”努尔哈赤轻喝一声,向着巴雅喇问道。
“这......这自然是......”巴雅喇一愣,总不能是自己的旗部吧?刚刚在辽阳城之战中损兵折将,已经是损失惨重,还想要靠沈阳城回血呢,可不能再打硬仗了。
“大汗,臣以为应该先行探查沈阳城虚实,再做打算,”扈尔汗出位,对着努尔哈赤跪拜:“那沈阳城总兵李元颇有战名,对我建州还未曾败绩,此子不可小窥,不能轻易开战!”
巴雅喇轻轻拍了拍胸口,感激的看了看扈尔汗,这算是为自己解围了......如果大汗执意要自己出兵,那就是真的要死人了。
“打是必须要打的,不打不行!那李元太过嚣张,我建州不能一味退让,让朝鲜,蒙古等部小瞧了!”阿敏此时心中也有些火大,建州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那李元是从那里蹦出来的?使得建州接连受挫,就算是孙猴子,这次也必须死在如来佛祖手中了!
“老臣以为不妥......”额亦都起身,因身体有恙一直是坐着的,一旁的皇太极伸手相扶。
许久没有说话的努尔哈赤抬眼看了看自己的老部下:“说说看,如何不妥?”
“若要论战,以三点,其一,我方劳苦,方经大战,损失惨重,沈阳城以逸待劳,兵将完整;其二,我方兴师动众,远离根基之所,人心不定,沈阳城大明重镇,人口众多,守城之心经坚定,其三,为军着,士气为先,三日不封刀,建州勇士固然强悍无匹,但是此时再战,试问,醉梦乡中,谁愿先醒来?而沈阳城数仗皆胜我,士气高涨,必不为我所摄!”
额亦都三点缓缓而谈,最后对着努尔哈赤一拱手:“请大汗慎重!”
努尔哈赤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皆冒,他也知道如果执意攻打沈阳城,危险极大,但是诱惑更大!
并不单单为莽古尔泰报仇,更重要的,提前为建州在辽东立国打下根基啊!
如果一战定鼎,那么就是千秋大业之基。
也许......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问鼎中原呢?
半晌,皇太极看着努尔哈赤愣神,出列跪拜道:“父汗,儿臣也以为此战不宜!”
“哦?”努尔哈赤看了看四贝勒:“你也有话?说说看。”
“若论千秋大业,”皇太极低着头,没有去看努尔哈赤:“不在此一时之争。”
“那在何时?”努尔哈赤心中一动,追问道。
“天命在建州,只等大明那位天子归天之时,就是我建州定鼎辽东之机!”
皇太极扫视一圈,而后对着努尔哈赤道:“父汗,此非害怕了李元,而是对我建州千秋大业负责!”
一旁的扈尔汗眉头一动,心中暗道:“明明白白一个避其锋芒,被说得如此巧言令色,四贝勒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