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刘贵和高良已经接到了魏忠贤调兵的命令。
“阉党误国误民!”高良呸了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你消消气,”刘贵倒是不以为然。
“大人为什么要让我们和魏忠贤合作?”高良心中是一万个不解。
“这世道哪有什么对与错,拳头打就是道理,”刘贵摆了摆手:“你不必明白大人的想法,照做就是了。”
“会死很多人的,”高良几乎是咬牙切齿。
刘贵抬头看着高良,半晌才道:“大人想做的事,以后死的人只会更多。”
“可是……”高良还想说什么。
“何况现在这个世道,我们就算不理会魏忠贤,死的人会少吗?”刘贵拿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你说了算,”高良无可奈何,他想做事,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无力感充斥。
“派狄五带人过去,那小子做事缜密,是个好苗子。”刘贵定了调子。
目前为止,锦衣卫终究是皇上手里的刀,不是李元的。
这种事,李元知道,刘贵也知道。
事情已经发酵三天。
现在整个北京城已经是民意汹汹了,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高官小吏,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着这次东林党和内廷魏忠贤为首的司礼监的斗争。
朝堂风云变幻,不少人已经意识到,这次的斗争,或许会给大明朝带来绵延数十年的深远影响。
党争,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却绵延山河千万人。
袁崇焕已经在京城逗留了好久,一直想找机会留在京城投个一官半职,毕竟乡间地方的小官实在是没有前途,钻营点门路,也许就能一步登天呢?
“这次的事情,也许是个机会,”袁崇焕坐在街边小酒馆,听着四周人们大都在讨论此事。
酒馆靠窗位置,是两个年轻人,袁崇焕听了半天,好像是两个同科进士,也是留在京城等待分配职位。
“叨扰两位,是否介意一起坐坐?”袁崇焕拿了自己的酒水,走上前去,直接坐在空位上。
两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显然没见过袁崇焕这么自觉的人
“袁崇焕,字元素,广东府人士,四十七年进士,”袁崇焕自报家门。
都是进士出身,且是同科,那就是同窗之谊了。
其中灰袍士子先起身:“孙传庭,字伯雅,代州人士。”
待孙传庭介绍完,另一位白袍士子才施施然起身:“洪承筹,字彦演,福建人士。”
互相介绍完毕,三人才从新落座。
三人之中,袁崇焕最是活跃,指点江山,文字激昂,每每有狂言出口。
而孙传庭相对安静,只是一开口便是指中要害,思维敏捷,句句直指核心。
最后洪承筹话最少,却总能把握话题,站在最高点总结提点。
“方才听两位在讨论蓉城之事?”闲聊一阵,袁崇焕从新叫了酒水,看向两人。
“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内廷也该收拾收拾了,”孙传庭无奈地喝了一杯酒:“可惜我等无法作为。”
“现在民意汹涌,我看魏忠贤等如何自处,”袁崇焕顿了顿:“就是不知道东林诸公如何做,直接动手了事,何必藏着掖着。”
“圣上那里意味难明啊,”孙传庭摇摇头,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从古到今,内廷和朝堂的争权,说到底,”洪承筹挑了挑眉毛:“只是争夺皇上的心意而已。”
“所以,彦演你以为,朝堂胜算不高?”孙传庭问道。
“就看叶相公的选择了,”洪承筹道:“不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
“近水楼台,”孙传庭点了点头:“魏忠贤等人天天伺候圣上,皇上年纪幼小,是非道理也许都不明白呢。”
“所以说,走着看吧,”洪承筹叹了一口气:“圣上眼里哪有什么是非曲直,有的只是谁家欢心多,谁家苦恼烦。”
民意汹涌又如何?
江山是我朱家的,以一人之心夺万万人之心,有何不可?
宫城。
天启皇帝寝宫。
魏忠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朱由校哭诉着。
宫殿光滑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奏本,文书,信件。
不用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弹劾魏忠贤及其党羽的。
“主子,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万死,现在整个京城都民意汹汹,要把奴才碎尸万段,求主子圣恩,留奴才一个全尸,来生奴才还要继续伺候主子。”魏忠贤几乎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认错,一句也没有提东林党的任何不是和错误。
天启皇帝身旁,身材丰腴的奶妈客氏也在哭哭啼啼的说着话:“怎么这天下还有这般道理?替主子办事,为主子着想,最后却要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重伤的。”
“奶娘你不要哭,忠贤你也不要急了,容朕好好想一想,这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天启帝终归是孩子,被魏忠贤和客氏这么一哭,立刻乱了分寸。
“皇上,主子,您不必为难,只要把奴才交出去,朝堂诸公不会为难您的,最多以后您身边就没有个体己人,没有个懂事的了,”魏忠贤抓住机会,四肢齐用,几乎是爬着到了朱由校脚底下:“奴才愿意替主子刀山火海,下油锅!”
为皇上去死?
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说话,这可是能让朝堂诸公身败名裂的一句话,内阁那几位谁敢让皇上死?
人家只要你魏忠贤去死。
但是不同的人听,这句话却有不同的含义。
在朱由校耳朵里,这就是天大的忠心之言啊。
魏忠贤明明是好心为主子办事,才犯了错误,而且这错误也不是他做的,只是底下人领会错了意思而已,怎么就要杀人,让人去死呢?
“你不用怕,朕知道你的忠心,朕会替你做主的,”朱由校攥了攥拳头,使劲的为自己打气。
魏忠贤自然看在眼里,但是这种程度的决定根本不够看啊,需要加一把火。
“主子,算了吧,”魏忠贤抬起头,额头上是血迹斑斑,染红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可怜又可怖:“您斗不过他们的。”
“这话怎么说,朕是天下的主人!”朱由校紧紧抿着嘴唇。
“主子不见先帝,万历爷爷的前车之鉴?”
魏忠贤穷图匕现,他不止要活,还要把东林党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