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纷扰,不如道长修天之大道来的通透自然,”李元面带微笑,端坐于陈景对面。 两人之间,是一张一尺见方的木桌,茶具,滚水皆在。 一旁是烧着热水的炉火。 咕噜噜的茶水在炉火的不断加热中蒸腾出滚滚雾气。 一时间,房中只有炉火和滚水的声音。 “话若如此,那吾等无用散人能安坐于此,修道养心,全赖镇辽侯之功,”陈景的道袍依旧破烂,补丁套补丁,倒是眉宇之间的净澄越发给人通透之感。 谈及此事,李元便是无言,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滚烫,嫩绿的小叶还在滚水中翻腾,端起茶碗,热气生成的雾气让眼前都有一片迷蒙。 “朝廷从新划分总兵权柄,这个时间点,在老道算来,倒是提前了不少,”陈景看李元没有什么心思谈笑,便也切入正题。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李元放下茶盏,抿着嘴唇:“边事实际情况错综复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皇太极是如此,毛文龙、韩爌等人也是如此!” “镇辽侯心中可有计较?”陈景伸手拿起茶壶添水,同时扭头看着李元。 “我想提前动手,”李元不喜欢被动的局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过难受,各种情况掣肘,时时刻刻担心被人阴谋算计,不如直接横推过去。 “然后呢?”陈景挑眉,看起来并不意外:“朝廷百官如何收拾?关外虎视眈眈蒙古人,建州如何对应?还有南方......还有天下人心?”m2.xqqxδ捌. “凭借一个扫灭建奴,可能迎来位极人臣,却做不来天下共主,”老道摆了摆衣袖,上面的补丁都差点被抖落下来: “老夫上次在辽东虽有玩笑之言,但是天下人心四个字绝无诓言!” 李元闻言点了点头。 但是天下人心四个字,如此虚幻的东西,如何把握呢? 收复人心李元并不陌生,甚至有时候手到擒来之事,不然辽东无数将帅为何能跟随自己? 除了利益,以情感收买人心,李元端是熟捻的很。 可是煌煌亿万之心,谈何容易啊! “当初明太祖皇帝草创基业,其九字真言可记否?”陈景以手指天,神色肃穆。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升送给朱元璋的九字方略,就算再后世也是为人所称道,李元自然知晓。 “今日,老道也送镇辽侯几个字,如何?”陈景以手指点了点茶杯中滚水,滴在了桌子上。 “请道长一言!” 陈景的手指在桌子在快速滑动,十六个瘦金大字缓缓显露。 “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广结臣工;专营边事。”韆釺哾 李元看着桌子上的十六个字,思量之间,久久无言。 “看起来以退为进,着实难为镇辽侯了,”陈景没有去看李元德表情,而是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开始品起香茗。 “不难为!”李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只是身在局中,只想着以力破局,未曾想耍起太极,四两拨千斤。” “老道以为,就是这几日,封赏大典之前,朝廷会有人作为马前卒,上奏参你一本以作试探,”陈景听了李元的话,面露微笑,放下茶盏: “由此开始整治边臣,以及收归总兵权柄的大局,你镇辽侯作为大明朝首屈一指的边臣大将,以你开刀最是合适。” “一来你在朝中根基尚浅,二你得罪文臣太多,三来皇上此番心中计较,最重要的,边疆无事矣!”陈景伸手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继续沉声道:“而且此时对手来势汹汹,最好不要让徐光启,熊廷弼,孙元化等人出手相助。” “这样一来,宫里那位天子只会加大打击的力度和范围,得不偿失!” 屋内滚水呼噜噜的声音,加上陈景的喃喃之语。李元双目微闭,轻轻靠在椅子上,脑中思虑万千。 “吾主动上奏,辞去总兵权柄,”半晌之后,李元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看着陈景。 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老道摇摇头回道: “除了辽东总兵官之职,剩下的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以及总督辽东,宣府军务事,都要辞去!” “如此一来......”李元眸光微凝:“岂不是待宰的羔羊,任人鱼肉?” “正如老道所言,天下人心可不是单单对你镇辽侯起作用,内阁诸臣,皇帝,文武百官都要思量一二,最重要的,你还有所属的辽东十万兵马。” “逼急你镇辽侯,他们也怕你孤注一掷啊!”陈景身子前倾:“整个天下,恐怕没有谁能够抵挡你镇辽侯十万兵马!” “此事先发制人,以退为进,才能在日后勃发!”陈景端起茶杯给李元续上茶水。 “以退为进,”李元轻轻转动手指上的扳指:“那破局之处在哪里?” 陈景看着李元 ^0^,神情中带着某种狂热:“北面之敌也可为我所用!” 如此一来? 主动权归我,攻守异型。 更重要的,天下人心可用! 李元轻轻呼出一口气,身子靠在椅子上。 “至于如何韬光养晦,广结臣工,非老道所长,镇辽侯想必乃是此种高人,到时候顺手为之即可,”老道言毕,嘴巴砸吧了两下,看起来香茗醇厚可口。 “道长怎么看当今天子?”李元思虑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陈景正喝着茶水,抬眼扫了扫李元:“天性极巧,癖爱木工,营建栋宇,即大匠不能及。” 李元撇了撇嘴,就是说朱由校适合当木匠,并没有皇帝的资质。 不过也够了。 “今道长一言,令李元茅塞顿开,”李元起身准备离开:“今番事务繁多,先行告辞,不扰道长修行。” “镇辽侯稍待,”陈景抬手一压:“方才进屋,老道言你心神疲累,可不是玩笑话,老道有一心经,闲时诵读,可缓解一二。” “绿水,将心经取来!”陈景向着屋外唤了一声。 虽然佛道之言不是李元所信,但是陈景好意,李元也不便推辞,只能稍待。 不多时,一年轻道姑手捧黄色书册进屋。 “此无名心经,乃是我鹤鸣山静心之法,送于镇辽侯,”陈景嘿嘿一笑。 李元伸手接过心经,纸质泛黄,看起来年岁长远。 “多谢道长了。” 不多时,送走李元之后,绿水返回。 “师傅,我们何必要帮助那李元图谋大事?信王朱由检或者其他朱明藩王不是更有把握吗?”绿水立于门边,看着已经入定的陈景。 听了徒弟的问题,陈景并未睁眼,过了许久才道:“从来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要来的更加令人感戴,鹤鸣山道教若要发扬,此为唯一之选。” “你以后要多与李元接触,心中会有计较!” “哦,知道了,”绿水皱了皱鼻子,轻声答道。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