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祚明率人赶到的时候,浮图关四处都挂起了白幡,哭声一片。
不得不说,对于一些重要大将去世,操办白事,大家总是表现的极其专业的样子。
经过不懈的打捞,曾英的尸身终于被捞出江来,放进了黑色的棺椁当中。
李鹞子、于大海等人哭的眼睛都肿了。
说实在的,他们的义父曾英才年仅二十六岁,比他们的岁数还要小。
不曾想,今日一战,竟然会被暗箭所杀,跌落水中,就此逝去。
秦祚明进入灵堂,接过燃着的三注香,先是对着曾英的棺椁拜了拜,然后才对着董琼英道:“嫂嫂,节哀。”
董琼英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没想到此番应该是大胜的仗,让她与自己的夫君从此天人永隔。
李鹞子捶胸顿足,跪在棺椁前大嚷道:
“悔不该听秦老弟之言,是我没有好好劝义父,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一旁的义子于大海也是哭成了泪人:“孙可望,我必杀你,以祭奠我义父在天之灵。”
大西军被清军杀了他们的皇帝张献忠,士气大跌,狼狈逃窜。
无论是曾英还是其他人,本以为能够手拿把攥,趁机捏死大西军。
然而却是一脚踢到了硬板上,直接导致了己方统帅曾英的身死。
张献忠被清军暗箭所杀,曾英也遭到了这个待遇,孙可望简直是活学活用。
不得不说,这两个统帅都死于轻敌大意,明明己方士卒在兵力,地形上更占优势,结果全都完蛋了。
秦祚明站在一旁,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该提醒的也提醒了,现在落到这番结果,还能说些什么呢?
既然来了重庆,那自然就该接受曾英的遗产,以免落到清军的手中,这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如此一来,整个川蜀才算是系数落入秦祚明的手中,前提是把豪格这伙来犯之敌,全歼在此,或者赶出去。
秦祚明被请到侧室歇息,以免耽误了旁人的拜祭。
他把李鹞子与于大海两人叫过来,询问到底是怎么打的仗?
不应该会损失如此之大。
李鹞子亲自去交战了,然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给说了,一帮存了死心的大西军士卒,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样,兴许拖延时间,己方还有的赢。
但是谁知道前些日子投靠己方的军头当中,有余冲这个内应,在后院当中纵兵放火,引起大乱。
加上突然之间曾英被一箭射翻,落入江中,明军大败,大西军夺得生路,扬长而去。
“老八,回头也把新投靠咱们的人摸查一遍,以免再有内应。”
秦祚明坐在椅子上:“这种事,铁定不会只安排曾大哥一人身上。
毕竟咱们的火炮才是被人最为觊觎的存在。”
“明白。”雷大头应了一声。
“现在川中形势异常严峻,先把眼泪收收。”秦祚明沉声道:
“清军铁定会知晓这个消息,说不准便会率领轻骑继续南下,趁机攻打佛图关。
我早就定下策略,力图把这伙来犯之敌灭杀于川北一地,绝不能让他们突破佛图关。
论机动性,我们不如清军,你们二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照我看,等打赢了仗,你们有的是时间伤春悲秋,是出川找大西军报仇也好,还是为曾大哥守灵也罢。
总之,为今之计,就是重整旗鼓,灭掉狗鞑子,你们两个守住佛图关有没有问题?”
李鹞子见秦祚明脸色也是不太好看,毕竟先前大家约定要一起打鞑子。
结果鞑子才入川,便发生了这等事情。
他们早上还嘲笑张献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死于清军的暗箭,结果没过下午,他们的主帅曾英也是这般死的。
“秦祚明,你一口一个曾大哥叫着,现在我义父死了,你竟然只考虑这种事?”
于大海不乐意听,当即瞪着眼睛。
啪。
秦祚明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道:“我不考虑后面的事情还要考虑什么?
我早就说过,希望曾大哥他小心一些,那是一帮死里求生的人,你麾下当真能打的过?
曾大哥亲自出战的时候,你在一旁劝没劝?
余冲是混进来作为大西军的内应,你之前为何没有提前发现?
现在曾大哥死了,你于大海跟我嚷嚷个什么,这样只会让老子看不起你!”
“你。”
于大海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轻敌了,大意了。
这种事除了怪自己,还能怪别人吗?
放眼整个曾英小团队,都认为打大西军是手拿把攥之事,就连李鹞子提出更好的策略,也没有坚持。
谁都认为,没了张献忠的大西军不堪一击,结果干出这种事来。
“都别吵了。”董琼英一身孝服走了进来,她两只眼睛红红的,看着秦祚明道:
“我夫君平日里最欣赏的便是秦老弟了。
今日他不幸战死沙场,麾下儿郎总是要活下去,我仅代表我夫君的人投靠秦老弟。”
这话一出,李鹞子、李大海等人全都愣住了,就连秦祚明也一时间有些诧异。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接受遗产的方式,直接变成了赠与。
“秦老弟,难不成你不想要,让我远走巫山、夔州,落草为寇吗?”
董琼英再次逼问了一句,就算是秦良玉那样的女将都没法子保住一片基业,更不用说她一个女子了。
“嫂嫂这般说,我自是不会推辞。”秦祚明微微抱拳道:
“既然如此,那我会想法子打探出到底是谁用暗箭射杀曾大哥,并为他复仇。”
“如此,那我便安心了。”
董琼英说完之后,又行了礼,然后才出门回到灵堂当中。
“我不不会逼迫你们效忠老子的。”秦祚明看着李鹞子、于大海道:
“好好守住佛图关,老子得趁着清军没反应过来之计,在他们攻打重庆的路途中拖住他们。”
“是。”二人对视一眼,便齐声拱手,表示认同了董琼英的话。
毕竟也是他们年轻的义母,义父刚死,他们就不听话,怕是将来也不好混。
更何况如今川蜀当中秦祚明已经一家独大,称霸整个川蜀只是时间问题。
大家此时不上船,将来被迫上船,得到重用能是一样的吗?
待到人走了,雷大头叼着烟管道:“曾英的媳妇是个聪明人。”
“是啊。”秦祚明拍了拍雷大头的肩膀:“大头,你就帮我守住浮图关,我自是去干掉豪格。”
“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你不跟他们两个人一样,被人在战场上暗箭所杀,老子安全的很。”
“走了。”秦祚明摆摆手,直接就出了佛图关。
豪格占据了大西军在西充的地盘,取得了击杀张献忠的大捷之后,当即派人快马加鞭上报朝廷。
他属于入川开局就奠定了极大的胜利,首先解决了一方势力,同时也震慑了川中其余势力。
接下来收服四川,那就是手拿把攥,所以他现在正在开着宴会。
“报。”
从县衙外面跑进来一名探马,乃是刘进忠的人。
从蜀人打探消息,还是得刘进忠来,不仅对川中道路了解,没有辫子反倒更加容易问东问西。
“大将军,是我的人送回来最新消息了。”刘进忠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笑意。
“放进来。”
郡王罗洛浑很是高兴,因为无论是大西军被曾英消灭,还是曾英被大西军打的,双方死伤惨重。
对于清军而言,都是极其有利的。
他们打的越激烈才越好。
刘进忠对着自己麾下探马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表现。
“卑职拜见大将军。”刘进忠探马说完之后,便兴奋的道:“据我打探,整个浮图关全都挂起了白幡。
曾英他在交战当中轻敌,被大西军神射手一箭射杀,跌落水中。
适逢大西军在曾英内部安插了内应,在明军后营纵火,接应大西军。
如今在孙可望、李定国的带领下,已经直接逃入贵州了。”
“哈哈。”
刘进忠忍不住大笑起来,曾英一丝,那整个重庆便不设防了。
“哈哈。”
郡王罗洛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一来,那可太有利于己方了。
吴三桂端着酒杯,瞥了一眼刘进忠,不曾想此人的运气当真是不错。
如此一来,定然会受到清廷的重视,尤其是豪格。
可惜,现在掌权者是多尔衮,他可跟豪格的关系不佳,近些年来一直在打压豪格一派的人。
在吴三桂看来,清廷内部的党争,那铁定干的太糙了,一点都不精细。
但指望这帮人在党争方面能玩出什么花来,大抵是不能的。
豪格啪的拍了下桌子,大叫道:“好!”
他一箭射杀张献忠,便已经起了连锁反应,导致川中形势大变。
如今川蜀三大势力,已去其二,就剩下那个最终目标秦祚明。
“明天攻打重庆,待拿下重庆后,兵发成都。”豪格直接就定下了进攻的调子。
众将没有什么异议,便哄然应下。
“来人,上歌舞。”豪格哈哈大笑,随即大声嚷嚷道。
郡王罗洛浑则是小声附在豪格的耳边嘀咕,是否要诱降曾英的旧将,如此兴许能够更快的杀到成都。
清军所面对的形势,一片大好。
豪格自是无不应许,反正射杀张献忠的功劳已经足够大,让罗洛浑多多表现,也是他的心思。
罗洛浑得了允许,便直接问道:“刘进忠,让你去劝降曾英旧部,能行吗?”
刘进忠当即摇摇头:“好叫郡王知晓,曾英之所以如此厉害,不光是靠他自己,还靠他麾下两个义子李占春和于大海。
此二人绝不会轻易被我这个大西军旧部说服投降大清。
郡王还是另派清廷他人前去劝说,万不可提大西军之事,否则以他们的脾气,定然不会答应。”
罗洛浑点点头,便也没有鼓动刘进忠,看样子此人是个知进退的人。
“吴三桂。”
“臣在。”
“你派个人去佛图关劝降曾英的两个义子,能不能行?”
吴三桂当即抱拳行礼道:“回郡王,臣自是尽力而为。”
“甚好。”郡王罗洛浑开口:“你今夜便会同李国翰率军赶去佛图关,若是不成,便要在上下游搜集渡江作战的战船。”
“是。”
吴三桂起身便直接出了县衙,前去号召自己的部下,赶紧往佛图关赶。
此次宴会上,李国翰戴罪立功,被豪格所厌恶,并没有让他进入厅内。
祖泽润以及刘之源二人都只是名义上的旗主了,罗洛浑现在也没有利用他们迷惑秦祚明的意思。
毕竟清军一战便打开了局面,谁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故而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乐观的心思。
“哎,看来你我难兄难弟,此生怕是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祖泽润是过继给祖大寿当儿子的,后来祖大寿又过继了三个儿子。
如今便是祖家老二真正掌握一旗的权利,刘之源也是如此。
“且等着吧。”刘之源倒是没那么悲观:
“他们皆是以为干掉了最难打的张献忠,剩下那个最好打的麻匪,便高枕无忧了。
可是在这川中,最能打的便是那麻匪秦祚明。”
祖泽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但论满洲贵族的毛病,他们铁定不会在他们大胜的时候去找不痛快。
除了会挨鞭子加上被他们狠狠奚落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到时候有咱们兄弟二人翻身的时候。”
刘之源听着远处传来的哈哈大笑声,内心止不住的愤怒。
“等着吧,他们遇上秦祚明,也会很快倒霉的。”祖泽润心中略有期待。
自从战败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遭受白眼,以及各种辱骂,不屑。
以前那些绝不敢这般的奴才,也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
反正是两个失了势的旗主,加之新旗主想要站稳脚跟,恨不得他们两个旧旗主全都死了,以免还有后顾之忧。
“到时候大家一起倒霉,老子就不相信,他们还敢这般嘲笑你我兄弟二人。”
刘之源恶狠狠的呸了一声。
祖泽润则是赞同的点点头:“哼,且等着他们遇到秦祚明之后。
铁定会有他们好果子吃,到时候看他们还能笑得出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