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们出了房间后,都是在院子里面活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听到谈话后,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无论大臣们是迂腐,还是势利,但是他们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刚才王直和于谦的谈话,不但已经把实局分析得透彻明白,更是把臣子的不容易给讲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局势已然这样,唯有不听皇帝乱命和不放瓦剌进来,这样的一条无可奈何的路可以走了。
内阁首辅、户部尚书陈循,走了过来。
他低声的说到:“于尚书的意思,我们这些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然后陈循转身问起了其他的人。
“列位,你们怎么看?”
高谷低头:“罢了,就这样吧!”
“你我都是深受大明养士之恩,此等家国存亡之时,还是拿出该有的担当来的!”
陈循见到自己的老对头都松口了,他也不甘示弱。
“这大明山河要是毁在你我手里,我们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事到如今,就从了于谦之言,我们当一起共进退。”
王直注视着于谦,他说,“如今你掌管兵部,有什么事情你自己便宜行事就好了。对于军事上面,我们不会掣肘于你。”
于谦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对着众人一一深深一揖行礼。
“如此,皇帝可活,大明可存!”
吃过午饭后,众人又讨论了一会政务,然后这次内阁之中的会议才结束了。
……
过了两天后,朱祁锐就前去户部,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陈循。
“拜见邺王殿下!”
朱祁锐毕竟是亲王之身,陈循在看到他的到来后,谦逊的问安行礼。
一番客套之后,朱祁锐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陈阁老,不知道这几日运粮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陈循叹息:“户部虽然在京师征集了五百辆大车,而且日夜不停地抢运。哪怕人停、车不停,还是觉得不够。”
“只怕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下去,还要两到三个月,才能将把通州的粮食给全部运来京师。”
这下子,轮到朱祁锐不淡定了。
“不是已经发布王命、诏令四方了吗,怎么事情还会进展得这么不畅?”
陈循只是苦笑。
因为天子被俘,京师之中已经是人心惶惶。
虽然朱祁钰在监国后,听从了于谦等人,力排众议定下了固守京师的策略。
可是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南下躲避战火。
更有一些百姓,在看到达官显贵纷纷南下之后,也是意图逃离京师。
就是在这样人心涣散的情况之下,百姓自然也就对于运粮的热情不高。
听了陈循的解释,朱祁锐也是眉头紧蹙。
他当时其实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只是认为重赏之下会必有勇夫。
那曾想,还是错误的低估了人们强烈的求生**。
朱祁钰沉思一会过后,向着陈循说出了他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看来当下的人心,还是有些惊恐。所以现在摆在眼前的,就是想着怎么样来稳定人心。”
“对此,本王打算从两方面来下手。”
“其一,就是请监国下令,禁止人们离开京师。”
“不然人人争相逃离,只怕京师将会为之一空。那个时候,又哪里来人保卫京师?”
针对朱祁锐第一个办法,陈循有着不同的建议。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
“他们想逃,说明心中已经胆怯。如果一味的强压,只怕适得其反。”
“一群毫无斗志的投降派和贪生怕死之人,让他们留在京师,只会让恐慌和流言继续扩大。”
陈循又补充起来。
“其实这些南逃者之中,多数都是富裕之家。”
“至于寻常的坎百姓,他们的家产都在京师,又哪里肯轻易的舍弃,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
“就算老百姓想逃,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多的钱财,来支持他们在路途上面的花费。”
朱祁锐听了陈循得话后,他是深以为然。
对于“自古负心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句话,朱祁锐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
读书人,那都是家中有点资产的。
因为在古代,贫苦大众在面对各种苛捐杂,以及兵役、徭役的时候。
他们连活下去都不容易,又哪里有能力供养孩子读书?
至于“屠狗辈”,那指的就是穷人。
因为穷人本身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失去,所以才能了无牵挂的去仗义赴死。
想到这里,朱祁锐又想到了“带路党”的问题。
通常情况下,只有具有一定社会背景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敌人的引路人。
至于劳苦大众,那还是省省吧!
因为底层之人,无论是谁来统治,都只能是属于被压榨的那一部分。
朱祁锐又想到某个圣人家族。
他们因为是某个先贤的后裔,所以一直被天下人所敬仰,也一直被各个王朝授与高官厚禄。
可是每当改朝换代,乃至异族入主中原的时候,他们又是第一个臣服的。
为了荣华富贵,这些不要脸的后裔们,全然记不得他们祖上那位先贤,曾经说过的礼义廉耻!
朱祁锐气得牙痒痒,他转身对着皇城的方向一拱手,示意对他二哥朱祁钰的尊重。
“本王当奏请监国,下旨禁止官员及其家眷离开京师。”
“这些食肉者,都是接受老百姓的供养,都是吸食着民脂民膏。”
“国难当头之际,他们更应该报效朝廷的恩典,报答老百姓对他们的供养。”
“如果这个时候官员们胆敢带头逃跑,我大明不但会摘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更是让他们把过去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加倍的给我吐出来!”
陈循脸色的神色,很不自然。
因为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官员们会认为是陈循的闲言闲语,才让朱祁锐下定决心的。
毕竟断人财路、毁人前程,这可是堪比杀父夺妻之仇!
不过在面对朱祁锐一番的义正辞严,陈循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朱祁锐的话,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这也是让陈循无可奈何的。
而且朱祁锐也算是听从了陈循的建议,没有彻底的阻止有人南下逃亡。
至于官员们,陈循也认为他们应该起到正面的带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