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总兵刘安的谍报,也经过司礼监转交后,递到了监国朱祁钰的手里。
在文华殿一旁的偏殿里面,朱祁钰又召集了重臣们前来商议。
在看过谍报以后,朱祁钰那清秀而细长的眉毛顿时一挑,他整个人变得生气了起来。
“这个刘安,到底是在怎么做事的?”
“本王之前不是已经下过了严令,禁止边关的将领们私下接触也先吗?”
“这个刘安他倒好,居然还有胆子,敢给也先送去金银财帛!”
“他这是把本王所下的王命,给当成了空口白话!他这是抗旨不遵!”
对于刘安的做法,朱祁钰感到很是生气,他发泄着自己的满腔怒火。
一众大臣们,都没有一个接话。他们个个都如同老僧入定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不知道,大臣们是因为惧怕朱祁钰的怒火,还是因为朱祁钰言语里面的不当?
朱祁钰用了“抗旨不遵”这样一个词,旨是圣旨,天子昭命。
在不知不觉之间,朱祁钰把自己代入到了皇帝的角色里面去。
朱祁锐又一次的,被朱祁钰指名点姓的,要求参加在内阁举行的这一次御前会议。
见到众人沉默,朱祁锐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先是清咳一声的理了理嗓子,然后才开始说话。
“大同总兵刘安的私通瓦剌太师也先,究其所作所为,原因无非只是有两个。”
“其一,刘安顾及君臣之间的名分。”
“皇帝被瓦剌大军挟持着,前去大同叫门。刘安顾及着以往的君臣之礼,而不敢过于苛刻。”
“其二,土木堡大败,瓦剌能征善战之风表露无疑。刘安乃是惧怕也先兵威,不敢与之一决高下。”
“刘安对也先贿赂以金银财货,无非是花钱买平安,希望也先能够早日退兵大同。”
“这样一来,皇帝无恙、大同不失,刘安对于京师也好交代。”
朱祁锐的话,实事求是、暗和人心。
朱祁锐又旧事重提。
“大同参将郭登,忠心可嘉、有勇有谋,实在是个难得的大将人选。”
“他用夜袭的方法,图谋救出皇帝。”
“要不是皇帝担心会被瓦剌发现而放弃,说不定就会营救出天子。”
“而且这个法子虽然有些冒险,但总地来说还是凭着一腔热血的有所作为。”
“在我大军溃败、敌寇猖狂的时候,郭登敢出城与瓦剌野战,实为我军表率。”
“如此弘扬我大明军威之事,朝廷可对其作出嘉奖,以鼓励我将士之心。”
“而且,郭登素来就有勇武知兵之名。”
“之前他也曾建言皇帝走紫荆关入京,而不是有居庸关。”
“若是大军当真如同郭登所说,又怎么会在土木堡被瓦剌合围后大败?”
朱祁钰在称赞郭登的时候,还顺便夹枪带棒的,把皇帝朱祁镇给损了一遍。
吏部尚书王直是个纯儒,这个时候的他,也还是惦记着旧主的。
王直起身,对着朱祁钰禀奏。
“邺王殿下的话,略有不妥。大军兵败土木堡,那都是巨奸王振蛊惑导致的。”
王直其实知道土木堡兵败的主凶是朱祁镇,可他还是希望保留天子颜面。
所以王振这个死人,这个被天下仇恨的死人,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朱祁钰有些颇为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皇兄宠幸奸贼王振,这个本来就是他的不对,这个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我们只有功过分明,才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朱祁钰说完后,又对着一旁的金英吩咐起来。
“你即刻帮本王磨墨,本王现在写下诏书一封,让人前去大同宣旨。”
等到朱祁钰落笔以后,他把诏书拿给了众人传阅。
诏书里面内容,就是调原大同总兵刘安,回京另作他用。同时升原大同参将郭登,为新的大同总兵。
在诏书里面,朱祁钰先是好好夸奖了一番郭登。
说他在土木堡惨败之后,还能以孤军保住大同重镇不失,这实在是大功一件。
对于郭登不轻信也先的诡计,拒绝打开城门一事。
朱祁钰更是对着郭登就是一通猛夸,行文里面都是极尽赞誉之词。
朱祁钰还在诏书的最后,对着郭登狠狠的勉励一番。
朱祁钰用勉励的语句,希望郭登再接再厉,继续为大明镇守大同,保其不落入敌寇瓦剌人的手中。
朱祁锐在看完诏书以后,发现了里面有一个很有趣的小细节。
朱祁钰在诏书里面,根本就没有提及到他的哥哥,也就是皇帝朱祁镇。
朱祁锐相信,朱祁钰这很有可能,不是忘记了朱祁镇的存在,反而很有可能是朱祁钰的有意为之。
朱祁钰通过忽略朱祁镇的存在,意思就是告诉大同方面,这个皇帝已经是过去式,你们可以不用搭理他。
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朱祁钰才是如今大明的天。
当然,朱祁锐也不知道,其他重臣是没有看出来,还是看出来后故意不说?
至于朱祁钰对郭登,又是升官,又是夸奖勉励,这显然就是朱祁钰在拉拢郭登。
朱祁钰的潜台词就是,好好跟着我干,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朱祁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反正他看向朱祁钰的眼睛里面,越发的觉得朱祁钰很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司礼监第二号人物的兴安,突然进到屋内。
只见兴安小心翼翼的,对着朱祁钰禀告。
“老奴前去长安门外,带瓦剌使者前来内阁见驾的时候。被慈宁宫的管事太监,给半路拦了下来。”
听到“慈宁宫”三个字,众人心中都是暗道不好!
瓦剌太师也先,之前派人前来京师,说是想送皇帝朱祁镇回銮。
可是也先贪得无厌,一开口就索要巨额财富。
也先的敲诈勒索之心,众人又怎么可能看不破?
本来今天朱祁钰打算再一次召见瓦剌使者的,可是哪曾想被孙太后半路截走了!
听了金英的话,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一个皇太后,居然要赶在朱祁钰和重臣们的前面,去召见瓦剌使者。
这该是说孙太后思念儿子,还是说后宫有着一颗干政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