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12
当天晚上,送嬴政回家后,嬴子楚与赵姬夫妇盛情招待了赵维桢。
转天清晨一大早,嬴政就敲响了客房的房门,问赵维桢要不要一起出门。
“去哪儿?”赵维桢好奇道。
“去看太爷爷。”嬴政说。
双休日的小学生不用穿校服,九岁的嬴政穿着一身撞色短上衣,配黑色休闲裤和运动鞋,手中还拿着顶与撞色上衣同色系的帽子。他本来就生得好,还不常有表情,这么一穿活脱脱舞台酷盖的等比缩小版本。
太可爱了!
赵维桢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嬴政的脸蛋。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呃……”
“秦昭王。”嬴政冷静地替赵维桢接上。
嬴政的太爷爷,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二十一世纪的老爷子,可是实打实有功劳在身的退役军官来着。就算他不是嬴稷、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赵维桢决计不会错过探望退役老军人的机会。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咱们走吧。”
只是……
梳洗完毕、吃了早饭后。赵维桢拉着嬴政出门,一眼就看到了居民区外停着的熟悉商务车,以及站在车前的吕不韦。
迎上赵维桢的视线,吕不韦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今天去哪里?”他问。
赵维桢不禁默然:“你不工作的吗?”
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可以只谈恋爱不上班,但现实中不行啊!
吕不韦挑了挑眉梢,显然是读懂了赵维桢的潜台词:“总裁也需要休假。”
说着他打开车门,煞有介事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送你们。”
行吧。
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
秉承着占便宜的原则,赵维桢还是上了车。而且吕不韦虽然有钱,但开得并不是什么扎眼的超跑——当然了,凭借赵维桢对他的了解,这男人肯定买了不少,只是平时不会开出来。
嬴政报了地址,车子就往市区内开去。
上辈子的秦昭襄王就是名老寿星,在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岁的先秦时期,他硬生生熬过了六国十五名国君。
而到了现代社会,科学技术发达了,赵维桢想了想,估摸着老爷子肯定硬朗得很呢,他这辈子还是军人,估计身体比上辈子还要好。
而赵维桢的猜测是对的。
进了家属大院的街区,赵维桢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街边一棵树下响起底气十足的笑声,以及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和拱火。
“不下了,不下了!老爷子总是耍赖!”
“每次局势不妙就直接悔棋,哪儿有这么输不起的。”
“赵稷老爷子就是倚老卖老!”
赵维桢打眼一看,只见树荫下围着五六个人,当中摆着一副棋盘,正对着他们方向的老人,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受人指责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是得意洋洋。
“谁叫我年龄比你们大,”他乐呵呵说,“就倚老卖老又怎么样?”
“你!”
“老爷子不讲理!”
“赵稷爷爷,你再这么下去就没人陪你下棋了!”
赵维桢:“……”
上辈子的秦昭襄王嬴稷,仗着自己国力强盛、个人强硬,没少挤兑欺负别国的国君。著名的和氏璧和渑池会就是历史留名的例子。
到了这辈子,大魔王的流氓气质依然不改,明面耍赖还行!
而嬴稷老爷子完全不在乎。
“不陪就不陪,”他笑道,“我宝贝太孙孙来咯,有的是后辈陪我下棋。”
说着他直接抱起棋盘起身,迈着矫健步伐走了过来。
看这步子,看这精神头,哪里像名七旬近八旬的老人啊。
甚至老爷子连头发都只能称之为花白,若不是知道他是谁而是在街上碰见,说他六十岁赵维桢都信了。
嬴稷看向赵维桢,明亮的眼睛闪了闪。
“你来啦。”他说。
一下子,赵维桢就有点想哭。
若不是面前的老爷子当年力排众议,封她为论议夫人,又临终赠剑,想从秦廷上寻觅一席之地不知道有多难。
秦昭襄王对她是有知遇之恩。
特别是他最后赠剑,带着遗憾走,也是留下了几分希望。把剑还给嬴政的时候,赵维桢既觉得自己卸下了担子,亦是荣誉于自己完成了承诺。
“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感慨:“老爷子,我兑现承诺了。”
嬴政闻言只是笑弯了眼。
老人头发花白,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比起记忆中的国君威严,如今的嬴稷更多了几分硬朗的军人风范。
他像是名寻常老人般伸手拍了拍赵维桢的肩膀:“好啊,我知道,谢谢你。”
话音落地,赵维桢心中还没酝酿起情绪,就看到嬴稷狡黠地眨巴眨巴眼:“刚好你们来了!小政,想吃冰激凌么?街头新开了一家冰雪皇后,太爷爷请你吃!”
赵维桢一口气没提上来。
嬴政倒是很淡定:“明明是太爷爷自己想吃。”
“哼。”
嬴稷冷哼一声:“儿子、孙子,一个个嘴上说着孝顺,连个冰激凌都不许我吃。我这一把老骨头,活了两辈子,还在乎不在乎长寿?”
那还不是为你着想!
赵维桢哭笑不得。她算是明白了,合着上辈子秦昭王当了大魔王,完全是因为身为国君没法快乐老顽童吧!
“小吕给我跑个腿。”
嬴稷笑眯眯地要掏钱:“去买几个暴风雪回来。”
吕不韦当然不可能要嬴稷的钱:“我请就是。”
嬴稷:“那好啊,要奥利奥口味的。”
吕不韦:“……”
你好熟练啊!
赵维桢和吕不韦不约而同在心底腹诽:这肯定平时没少偷吃,回头就找嬴子楚告状去。
于是老顽童嬴稷,今日不仅悔棋耍赖赢了街坊,还有小辈请自己和宝贝太孙一起吃冰雪皇后,可谓心满意足。
他回到自家院子里,兴致高得很。
老人家把棋盘又摆在院内说:“我家孩子这么多,难道还找不出陪我下棋的么?来,维桢陪我走几局。”
赵维桢不假思索:“好啊。”
身旁的吕不韦和嬴政情不自禁地身躯后仰。
嬴政:“我来吧,太爷。”
吕不韦:“我也可以陪老爷子来几局。”
赵维桢:“……你俩差不多得了,这是象棋!”
她知道自己是个地道的臭棋篓子,但象棋她还是会的啊!谁小时候没陪亲爹在大树下面凑棋局呢?
但由于她给吕不韦造成的心理阴影,最终赵维桢也没抢过一大一小两位男士。
当然了,嬴稷也不在乎谁陪他下。
老爷子一边下棋一边吃奥利奥暴风雪,还不忘记同赵维桢聊天。
“赵胜也恢复记忆了?”
听到赵维桢哭诉自己被鞋底子伺候的经历,嬴稷好奇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赵维桢说,“平原君脑淤血进了医院,病愈后就想了起来。”
“他脑淤血?”
嬴稷有些惊讶,随即又颇为不屑地评价道:“他那个臭脾气,不脑淤血才怪。上辈子也是这么走的吧。”
这与赵维桢的猜测不谋而合:“应该是。”
嬴稷:“赵家上下都是这个德行,爱上头。武灵王如此,平原君如此,我听说那个赵偃也是如此。”
端坐在对面的小学生嬴政补充道:“太爷,现在是一家了。”
嬴稷恍然大悟:“也是,小政不说我都记不得。”
先秦时期,秦、赵同姓同氏,有同一个祖先。
而在当代,虽则如今的赵偃和嬴政是堂兄弟关系,但也不是说嬴子楚和孝成王就是亲兄弟,要算关系,得算到嬴稷上一辈去。
因此两家关系其实挺远的,也就是赵偃和嬴政孽缘,非得成了同校再次碰见。
今日赵维桢提及,嬴稷才想起来他这辈子和平原君的亲戚关系要更近一些。
“所以,这辈子平原君与你父关系也不错。”嬴稷总结道。
“小时候平原君还抱过我呢,”赵维桢苦着脸道,“我记着胜伯伯是个很慈祥的长辈,现在可好,都几个月了,气还没消。”
“好啊!”
嬴稷老爷子眉飞色舞一拍大腿:“好啊,是维桢伯伯真好!”
赵维桢:?
嬴稷简直笑开了花,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去:“那赵胜岂不是要喊我一声大伯,如今我长他一辈了!”
赵维桢:“……”
这便宜也要占,其实老爷子您今年才八岁吧!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见赵维桢明摆着无语,嬴稷摆了摆手,笑着揭过这个话题:“平原君那家伙,我虽不曾见面,但较劲多年,也是了解。他哪儿是生气,就是拉不下一张脸而已。你挑个时间和你父一起提着东西去拜访,他甩你几个脸子也就过去啦。”
也只好这样,总不能一辈子不联系了吧。
人赵偃都和嬴政两个人在学校不打不相识了呢。
“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真是不错。”嬴稷感叹道:“上辈子没续的缘分能重新续上,留下的遗憾也能弥补回来。好事啊!还有你……哦,维桢,今年还在读大学吧,考公务员吗?”
果然对于北方家长来说,宇宙的尽头就是公务员。
赵维桢哭笑不得:“我可不想从政了,和李斯一样,走研究吧。”
李斯能作古代汉语研究,她也行啊!谁不是从先秦时代过来的。
“也好。”
嬴稷满意地点头。考研虽然不如考公,但勉强也还行。
“留校当教授也不错,”嬴稷说完又问,“你和小吕什么时候结婚?”
赵维桢:?
她想也没想,毫不客气道:“为什么要结婚,上辈子是没得选,这辈子我还有机会选择。”
吕不韦:???
等一会,他人还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