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当庞三多的军车开到卢家那条街时,卢连海听到风声,早就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他表面淡定,内心却慌得如同秋天的蒲公英,只差没有两股战战了。
现在改朝换代了,拿枪的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听到有一个军爷来他家提亲,他已经吓得后背汗如雨下。
因此,等到庞三多停好车,带着陈文志从军车上下来,士兵们喊着口号前进,整整齐齐地在卢宅前面排好队时,卢连海已经带着下人,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军爷好,军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卢连海心里哆嗦着,一张老脸都快笑滥了。
庞三多身材高大,再加上气势惊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卢连海见了更加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庞三多又是一阵仰天狂笑,对卢连海说道:“卢老爷子客气了!早就听闻卢老家子家大业大,是商界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卢连海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现在看这阵势,他真担心这军爷是来抢亲的!
兵荒马乱的年代,大街上强抢民女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哪里哪里——”卢连海一颗心“卟通卟通”跳,手心已经汗湿了。看到那十八担的彩礼,只差没吓得晕过去,如果不是李管家在一旁搀扶着他,卢掌柜估计直接倒地不起了。这军爷下了如此重的彩礼,今天如果不答应,估计老命要没了!
苗民国这个时候听到动静,跑到卢宅来了,他拼命地挤过围观的人墙,凑到卢连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卢伯父,那个年轻的小子,就是小木匠,仙儿喜欢的就是他!”说完用手指了指陈文志。
卢连海一呆,闪电般地看了陈文志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小木匠。
陈文志立马恭敬地拱拱手,对他弯腰招呼道:“伯父好。”
卢连海吓得后背直出汗,连连躬身还礼,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乡下出身的小木匠,居然会结识如此有权有势的北洋政府大军阀!
卢连海出过国,行走大半生,是很有见识的人,他自然知道庞三多肩膀上的军衔象征着什么!
特级上尉啊!相当于汉初的韩信,那是建国的大功臣!
“伯父,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门婚事啊,你真的要把宝贝女儿嫁给这个小木匠吗?”苗民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卢连海面前急声劝慰。
卢连海瞪了苗民国一眼。
苗民国吓得不敢吱声了。
庞三多看了打小报告的苗民国一眼,冷笑一声,摸了摸腰间别的枪,对他讽刺说道:“哟,这不是苗家的小少爷吗,怎么,上次的牢饭还没吃够吗?”
苗民国立马吓得如同一只小老鼠,面孔蜡渣黄,浑身哆嗦着,一阵烟似的溜到人群里去了。
卢连海仍旧征在那里,内心非常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他死活都不会把女儿嫁给小木匠!可是今天,如果不答应,估计不但是他,全家人的性命都堪忧!他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士兵,一双手抖成了狂风中的杨树叶,想着这个北洋政府的军官好大的级别啊,估计得罪不起!
正在那里发呆间,庞三多手一挥,十八个士兵把彩礼恭恭敬敬地抬进了卢家的大宅子,卢连海和李管家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彩礼摆满了自家的堂屋。
庞三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对卢连海说道:“卢老爷子,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卢连海才如梦方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地笑道:“不敢不敢,快请进快请进!”此时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滚滚汗珠。
毕竟子弹不长眼,他还不想就这样死了。
庞三多哈哈大笑着,带着文志兄妹进去。
进得富丽堂皇的卢宅,分宾主坐下。
卢连海努力镇静自己,叫下人看茶,可是声音仍然颤抖着,如同风中的蛛丝。
庞三多对卢连海说道:“卢老爷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今天,你也看到了,是替我这位小兄弟——”说到这里,他拍了拍陈文志的肩膀,对卢连海继续说道,“提亲的!我想这彩礼,你也看到了,诚意满满,相信你也知道——”
李管家这个时候凑向前来,小声地告诉卢连海,十八担彩礼他都验过了,最后一担是一箩筐大洋,有几百个大洋吧!
卢宅外面,乌泱泱地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艳羡的声音此起彼伏。
卢连海更加吓得面无人色,勉强笑着,两条腿却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力气,他对庞三多点点头,伸出手招呼道:“看到了,看到了,卢某十分感动,长官,您喝茶,喝茶——”
庞三多又是一阵大笑,端起茶碗,有滋有味地喝起茶来。
喝过茶之后,他放下茶杯,不怒自威地看向卢连海,对他说道:“我这兄弟,与你家千金真心相爱,从小就认识,相信他们的故事你也有所耳闻,我也就不多说了。”
陈文志面孔有些涨红。
庞三多拍拍他的手,对卢连海说道:“我这小兄弟以前救过我的命,人品可以打包票,你千金嫁给他,肯定会幸福的!我今天就是来做媒的,希望卢老爷子不要阻碍儿女的幸福,现在是国民新政府了,我们要效仿西方,自由恋爱,对不对——”
陈文艺崇拜地看着庞三多,不停地点头。
卢连海听得内心气恼,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可是他还是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像演戏似的,装作认真倾听,频频点头的样子。
陈文志这个时候也说道:“伯父,我与仙儿从小认识,我们两是真心相爱,我可以向你发誓,此生此世,一定只爱仙儿一个,会像呵护自己生命似地对她好!”
卢连海听得无动于衷,躲在厢房偷听的卢仙儿,此时此刻,听到文志感人的告白,开始感动得哭鼻子了。
卢连海仍旧像戴着面具般,一脸假笑。
庞三多有些生气了,决定先礼后兵了!他礼已经做到了,卢老头还不表态,那么,他就只能兵了。
因此,庞三多猛地站了起来,威严地摸了摸腰杆上的枪,一双电眼凌厉地扫射四周,最后定格在卢连海身上,让卢连海看得毛骨悚然。
原本陪坐的士兵立马也“刷”地一声站起来,摸到各自的枪。
庞三多看着卢连海,冷声道:“还请卢老爷子今天回个话,我庞某个上门提亲,这聘礼从来不会抬回去!”语气如冰。
卢连海吓得两股战战,立马触电般站起来,拱拱手强笑道:“军爷保媒,是看得起卢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看这个小兄弟年少有为,仪表堂堂,今年的木雕比武还拿了大奖,也是个人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呵呵,呵呵——”一阵胆怯的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