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卢仙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学堂,而是躺在自家床上,她呆了一呆,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才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被父亲幽禁了!
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如同一枚炸弹,粉碎了她的生活,卢仙儿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父亲悔婚,将她关押起来,要把她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她的学业中断了,她的心上人见不着了,她像只可怜的鸟,被关了起来。
想到这里,卢仙儿如同受烫般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到房门处,伸出手,试图拉开房门,然后房门纹丝不动,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伸出手,使劲地拍打着房门,房门回答她的是“砰砰砰”沉闷无情的声音,那是外面的大铁锁扣着木质房门发出来的让人绝望的声音。好像连木窗都在嘲笑她,别挣扎了,认命吧!
卢仙儿又疯了一般跑到唯一的窗口,试图推开窗子逃出去,可是很快的,她发现窗子也被人捍死了,她想逃都逃不出去。
她在房间里快步地走来走去,大声地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可是家里像坟墓似的安静,看不到父亲母亲也看不到一个下人。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弃儿,被人抛置在无人的荒岛上。
卢仙儿拍打着房门和窗框,拼命地大声叫喊着:“放我出去,文志,你快来救我!”然而,直到她嗓子沙哑,喉咙里痛得仿佛有火在烧,也仍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她绝望了,沿着墙壁滑倒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爹爹是最爱她的,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可是现在,她发现,爹爹一点也不爱她。
他只爱他的身份,地位。
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向卢仙儿涌来,让她窒息。
卢宅外面,陈文志仍旧像傻子一样在等待着。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把他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又烤干了。
他仍旧像木头柱子似地站在原地,仿佛已经生了根。
太阳原本当空高高照着,渐渐的,太阳西斜,他的影子拉长,时间到了傍晚。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卢宅里仍然没有一个人走出去,他站得腿酸痛了,可是仍然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大门口。
不知何时,他仿佛听到一阵哭声随着风儿吹来,幽幽的,是女孩的哭泣声!陈文志心中一痛,猛地抬起头来,焦急地寻找着,他不知道是谁在哭。他像钟摆似地在卢宅外面走来走去,忧心如焚,后来,他鼓起勇气向前砸门,可是房门紧紧地关着,没有人来要打开房门。
陈文志直等到天黑,灰心得离去。
他不太敢确定,那哭声,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他的幻觉。
接下来许多天,卢仙儿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陈文志的一颗心如同油煎火烧,他千方百计地托人打听卢仙儿的消息,可是没有半点进展,学校只说卢仙儿有事不能来上学了,他去了卢宅许多趟,卢家的守门人对他态度恶劣,不但问不到任何有关仙儿的消息,甚至要打他,去了卢宅有人身危险。
陈文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想尽快联系上庞大哥,让他帮忙出出主意,但是庞大哥到底在哪里,他在忙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他来自陈家村,只是一个乡下小木匠,在杭州城都没有站稳脚根,他无权无势,想要找到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无奈之下,他只好委托跑到楼府,委托楼家明,楼家明答应他尽快想办法。
日子在陈文志的心急如焚中一天一天过去。
陈文志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越来越消瘦,大眼睛比以前更大了,他从前就不爱说话,现在,则更加沉默了。
李翠仙看着小儿子短短时间仿佛变了一个,不由担心起来,她想问又不敢问,孩子大了不由娘,她只知道小儿子有心事了,而且心事重重。
日子在陈文志的焦急寻找以及李翠仙的牵肠挂肚中一天一天过去。
转眼到了秋天,杭州城的梧桐树黄了,一片片叶子,如同金色的巴掌,一阵风来,它们飞舞着,纷纷落在街道上。
这一天,李人杰把李翠仙接到家中,对她笑了笑说道:“文昌的婚事已经定了,今天让你看看女孩家的人。”
李翠仙点点头。
她坐在内室,前面是堂屋,李人杰走出去,和大太太坐在主人的席位上,等待着客人上门。
李翠仙走到内室的门口,隔着帘子可以看清楚堂屋的一切。
兄嫂正在张罗着准备接待客人。李家已经破败,从前的佣工减掉一半,现在的佣工,因为李家开不起太高的价钱,所以虽然仍在李家做着活,却敢给东家摆脸色。
李人杰因为穷,一直当作没看见,大太太也装聋作哑,有时候甚至要赔笑脸讨好下人。
李翠仙看在眼里,十分痛苦,她心想,大哥想给文昌找个有钱的媳妇,也是可以理解,不然的话,再过五年十年,李家不知道贫困到什么地步!到时候,大儿子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没有独立和赚钱的本事,估计没有能力活下去。
所以李翠仙在心里劝慰自己,不管大哥给大儿子找了什么样的媳妇,她都不反对。
毕竟儿子已经给了大哥,由不得她做主。
李翠仙沉思的时候,听到了兄嫂热情迎客的声音,她好奇地抬起头来,挑起帘子小小一角往外面偷望,就看到卢连海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如同晴天霹雳,她呆了一呆,眼睛睁得茶杯大,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卢连海!
大哥结的亲家是卢连海?!
记得那一次,卢连海突然到她家来,强行搂她在怀,意欲不轨,就曾经满嘴胡话地说起过:“翠仙,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你就从了我吧,啊,陈儒那个穷木匠早死了,你一个人,你想啊,今后,我女儿嫁到——呵呵,我再把你娶进门,呵呵,真可谓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啊——”
当时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