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
庞三多挥挥手,对急得团团转的陈文艺说道:“好啦,文艺,我困了,想睡了,你也回房吧,我是走是留的事,等过两天,我和你二哥商量了再告诉你。”
陈文艺无奈,只好红着眼圈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痛苦到极点,可是却无能为力,庞三多是她留不住的人。
庞三多已经决定离开陈家,所以第二天,趁着家里没人——李翠仙买菜去了,文艺上学去了,文志去厂里干活了,他悄悄地起了床,然后穿上一件长衫,戴上一顶宽檐帽子,帽子压得低低的,匆匆出了门。
他必须去卢宅打听一下卢仙儿的消息,此外,在离开之前,想给小文艺买一份感谢的礼物。
庞三多一直戴着帽子低着头走路,腰间藏着枪,大街上果然贴着捉拿他的告示,大半年过去了,袁世凯的走狗依旧不放过他。
庆幸他行动如风,打扮低调,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很顺利地到达了卢宅。
卢府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不见一个人进出。但是正门上贴着双喜字,两边有红色的对联,好像刚办喜事没多久。
庞三多看到这些红双喜字,愣了愣,卢家有谁成亲了?
他走向前,敲了敲卢宅的大门,一会,看门的老头走了出来,庞三多向前,便对他问道:“请问卢宅最近办喜事了吗?”
看门老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庞三多只好笑了笑说道:“我是卢老爷子远方的朋友,来迟了,不知道卢宅最近办了什么喜事?”听说是老爷的朋友,看门老头才看了一眼庞三多,身心放松,对他说道:“怪不得,原来你不知道,没错,我们卢府前不久是办了喜事,那就是我们老爷嫁女。”
嫁女?
庞三多愣了愣,对看门老头问道:“嫁女?卢老爷子有几个女儿?”
“就一个啊,长得美若天仙。”
“嫁给了谁?”庞三多紧紧盯着看门老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现在终于知道陈家兄妹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看门老头得意地说道:“嫁给了李人杰的儿子李文昌,那可是书香门第——”
庞三多听到这里,明白过来,为什么卢仙儿消失大半年不见,原来是嫁作了他人妇!
他只觉得怒火冲冠,想着卢连海真不是人,明明当时下了那么多聘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将女儿许配给陈文志,现在他势弱了,他居然就失信,将女儿另嫁他人!
此时此刻,如果卢连海在庞三多面前,他肯定一枪崩了他。
庞三多控制住怒火,对守门的老头问道:“请问卢老爷子最近在家吗?”
“在的,在的。”
“很好,等我有机会来拜会!”说罢庞三多怒气冲冲而去。
守门的老头越想越不对劲,后怕地转过身,立马去报告卢府的管家。
卢连海听说管家和守门老头的汇报,吓得站了起来,他问守门人那人什么样子,守门人形容道:“个子高高的,气势吓人,好像是个当兵的。“
卢连海心虚,自从把女儿嫁给李人杰之后,他晚上做梦,都梦见庞三多来找他算账,所以袁世凯的军队要剿杀庞三多,他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
后来听到消息,庞三多一直活着,潜逃在外,他就心惊肉跳的,担心庞三多得知他嫁女的消息来报复。如今听说今天有个当兵的人来找,还打探二小姐嫁人的事,卢连海立马拨通了政府的电话,他要举报!
这一天晚上,陈文志回到家中,刚走进庞三多的房间,发现庞大哥不像平时那样躺在床上,而是一身黑色夜行衣,戴着帽子,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候他多时。
陈文志纳闷,向前一步,对庞三多劝道:“庞大哥,你身上的伤刚好,快躺下来好好休息。”
庞三多却伸出手制止陈文志说下去,他快步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夜景,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上有几颗星星,如同萤火虫之光,照不亮这黑夜。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对陈文志说道:“你跟我走!”说完拉着陈文志的手,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陈文志心中好奇,对庞三多焦急地问道:“庞大哥,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寒风从窗外灌进来,让人不禁颤栗。
这个时候,陈文艺端着一碗金灿灿的鸡汤走了进来,鸡汤在灯光下香喷喷的,看上去十分诱人。
庞三多心中一暖,这是温柔乡啊,他同样依依不舍。
然而,想到自身的责任,知道温柔乡不能久留,因此,他深深看文艺一眼,点点头,就拉着陈文志走了出去。
陈文艺呆呆地站在原地,对着那一碗鸡汤,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少女有了心事。
月黑风高,庞三多和陈文志两个人在街上急走,如同两股轻烟。
不多时,便到了卢宅附近的街道上,陈文志明白过来,生生停下脚步,颤声问道:“你要到我去卢府?”
庞三多才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陈文志一眼,对他说道:“没错,我都知道了。”陈文志心中一痛,沙声问道:“是文艺多嘴告诉你的?”
寒风扑面,如同冷水浇头。
庞三多摇了摇头,天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星,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快掉光了叶子,如同瘦削至极的鬼影。
他看了看远远的卢宅,对陈文志说道:“文艺不肯说,我现在身上的伤大好了,最近大半年,看到你们全家都闷闷不乐,卢仙儿也如同消失了一般不出现,我自己心中就觉得奇怪,所以今天白天,我出门了一趟。”
陈文志明白过来,心中感动,没想到庞大哥自己身在危险之中,还在关心他的事情,他感激地说道:“庞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仙儿已经嫁给我大哥,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伸出手,欲拉着庞三多离开。
庞三多的身形却稳如泰山。
庞三多眼睛睁得碟子大,对陈文志失声问道:“她嫁给了你大哥,我只是听说卢连海把她嫁给了一个姓李的人家。”
陈文志面白如纸,苦笑一声,哑声说道:“没错,是姓李的人家,我亲大哥叫陈文昌,小时候,为了科举考试,认舅做父,改姓李,叫做李文昌,仙儿嫁给的就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