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九)
陈文艺语气似冰,冷冷地道:“不,你错了,一个人,不管生活在什么环境,他一定要自立,一个男人,一定要有本事先养活自己,再养活家人,这是最基本的责任和担当!大哥,当年,感谢你,让我在杭州女子初中念书,让我变成了一个独立有思想的新女性,让我有勇敢去追求自己的新生活,每次我想到这件事,我就特别感激你。”
陈文志叹口气,对她说道:“文艺,你现在是聪明勇敢,有主见有思想,独立,你也知道感恩,你心地也好,那么,你刚才不是说要感激我吗,那么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大哥一个忙吧,让他找份事情做,这样他不就自立了吗?”陈文志的思维,就像一个溺爱的老父亲面对着一个不成器的孩子。
陈文艺冷笑一声,对陈文志骂道:“你真是糊涂!给大哥安排一个工作,每个月发他钱,和你偷偷按月给他们家送钱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这是真的自立吗?不是!真的自立,是不通过他人的人脉和关系,凭自己的真本事找到工作,获得赚钱的方法,养活自己和家人,所以,我是为大哥好,这个忙,我不能帮。”
陈文志急了,一颗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文艺说道:“可是大哥也努力过,他之前有去街上当过算命先生,摆过书摊代他人写信,还当过私塾的先生,但是他赚不到钱。妹子,你不要为难他了,一个人能力有大小,这是天生的,后天是改变不了的。你说要自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自立起来的,你得给他机会,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来,我们先托关系帮他找一份工作,他积累了经验,获得了自信,不就可以凭自己本事找到下一份工作吗?”
陈文艺冷笑连连,尖声说道:“二哥,我问你,从小到大,我与你有今天,谁帮过我们?我们还不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当年求学,是不是我主动强烈反复要求你获得的机会,我后来嫁给庞大哥,也是不是我不知羞耻主动找你?”陈文艺的语气如同炮竹,“你呢,你八岁的时候,就扛起了一家的重担,你说过苦和累吗?二哥,苦难让人成长!大哥之所以变成今天的模样,就是因为前半生,舅舅让他过得太安逸,后半生,舅舅不行了,你就接过了舅舅的**,继续让大哥在安逸的环境里读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哥啊,温水煮青蛙,那青蛙不知不觉就死了,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风雨是长不大的!”陈文艺的语气苦口婆心。
陈文志被劝得哑口无言,他觉得妹妹像个演说家,他涨红着脸,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喃喃地道:“此时此刻,我都有些后悔当年供你上新式学堂,让你变得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大哥没有我们的运气,你必须给大哥一个缓冲的时间啊。”
陈文艺面罩寒霜,冷冷地道:“总之,就算大哥不行,卢仙儿呢,退一步讲,作为大嫂,她可是比我有文化!她从小就是一个具有新思想的新时代女性,我以前很崇拜她,她就是我的偶像,我们关于民主自由的新思想都是她灌输给我们的。可是你看这些年,她嫁给大哥,过的生活,比传统的女人便传统!你也要让她变成这样子吗,什么时候,她奋起反抗,走出家门,他们李家才有希望,你懂不懂?”
陈文志心中大动,没错,仙儿,一直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他和妹妹关于革命自由民主平等解放学习西方等等,所有这些新思想都是她灌输教导的,为什么他们一直在人生道路上奋勇前行,仙儿却退步不前呢?
仙儿变成如今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与他的所作所为有关?!
陈文志陷入了深思。自责和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窒息。老天爷啊,他多想仙儿变回从前那样活泼自信的模样!
陈文艺态度坚决,如同铁石,不管陈文志如何劝说央求,她就是不肯松口帮助李文昌。
时间到了夜晚十一点,庞三多带着卫兵回来了,他在杭州采办了许多婴儿的东西,身后的卫兵,大包小包地提在手里,庞三多的脸上都是即将当父亲的喜悦。
陈文志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一下,想着庞大哥中年得子,不知会宠成什么模样。
陈文艺迎了上去,欢喜地看着每一件宝宝的礼物,她静静地欣赏着,眉眼笑得如同新月弯弯。
陈文志便知道自己应该告辞了。想想自己和妹妹现在过得不错,只有大哥一家无比悲惨,他开始反省,心想,也许妹妹说的是对的,只有他放手了,大哥和仙儿才能彻底自立起来。
他们两个被照得习惯了,如同婴儿,如果不放手的话,估计一辈子要完了。
因此,陈文志清了清嗓子,对妹妹说道:“那就听你的吧,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你是对的,大哥一家会越来越好的。”
陈文艺终于欣慰地笑了,她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二哥,你真想让大哥他们自立起来,你就不要接济他们全家了。每个月给他们家的生活费,就不要给了。”
只有走投无路,一个人才会激发所有的潜能。
陈文志呆了一呆,不再接济大哥一家?不过,他又认为妹妹在理,妹妹比自己有文化,妹妹现在过得幸福,所以她应该是对的,因此,陈文志点了点头。
陈文艺欣慰地笑了。
庞三多看看文艺,又看看文志,对他们笑着问道:“怎么,兄妹俩吵架了?”
陈文艺笑道:“谁敢和二哥吵架?我是在教他怎么照顾亲人。”
庞三多笑了笑,对陈文志说道:“文志哪,你妹子说得不错,你看当初你把妹妹嫁给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后来怎么着,我和你妹妹过得挺好,所以学会放手,你好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