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一)
楼家明一直在提心吊胆地观望着,等待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内心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绝望,但他终于听到了陈文志的声音,看到了突然加速抖动的绳索,他知道文志还活着,立马眼眶红了,激动地吩咐工人:“快点,拉绳子!”
工匠们会意,知道陈文志成功地找到了张老三的尸体,并且两个人要上来了。
此时此刻,绳子上面是两个人的重量,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大于两个人的重量,因为听说人死后,尸体会变得非常沉重。
几个等待观望的工匠看到拉绳的工匠十分吃力,立马主动向前帮忙。
大家如同石榴籽抱成团,一起用力。
绳索在一点一点地往上移。
下山崖的时候是轻松的,工匠们一点点地放绳子,目的是为了让陈文志不要过快下降,防止他受伤。如今往上拉绳子,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非常的沉重,再加上下山时是一人,现在拉上来是一人加一尸体,因此,拉绳的工人们渐渐满头大汗,明显力不从心。其它的工匠们看到这种情况,主动纷纷上前,大家一起努力,团结就是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的,绳子在快速地上移。
家明原本崩紧的神经渐渐松弛。
渐渐地,陈文志穿越白雾,大家伙看到了他的身影,一个工匠惊喜地说道:“是两个!背在陈东家的背上,是张老三!张老三,没想到你生前没享过什么福,死后却由大东家背你,你死后有福了!”
这话让人哭笑不得。
工匠们感同身受,兔死狐悲,哽咽地哭起来,他们低下头,纷纷伸手抹泪,来到香港这么久,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而为工人,生命得到了重视!
其它的工匠也看到了陈文志背上的张老三的尸体,他们互相看看,然后集体红了眼眶,开始哭了起来。
生而为人,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他们逃难到香港,冒着生命危险,赚着一点可怜的工钱,凭什么生命得不到珍惜与重视?
这就是张老三死了之后,激起所有工人的愤怒,他们集体罢工的原因。
如今陈文志出面,不顾生命危险,将张老三跌落崖底的尸体背了上来,工人们原本寒冷的心,如今重新温暖起来。
他们又有了生活的希望。
有了希望,便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气。
对于底层的穷人来说,你只要给他一点点甜,他便能为你舍命。
陈文志背着张老三的尸体,快到达崖顶的时候,那牢固的麻绳受到山石的反复摩擦,断裂了一部分,只听到“啪”的一声,大家惊呼起来,那个时候,楼家明只差没吓疯,他面色苍白如纸,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大声道:“快快,用力往上拉,老天爷会保佑文志的!”
此时此刻,如果绳索断裂,文志会跌死山崖不可。
可是到了半途,他们作为凡人,看到此情此景,全部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苍祈求,希望陈文志好人有好报,能够平安抵达。
工匠们全部吓得睁大眼睛,屏气息声,不停地向上苍祷告。
一个老工人经验丰富,叫停拉绳的工匠,将一把干枯的荒草塞到麻绳与山石反复摩擦的地方,减少摩擦的地方继续受力恶化,然后,大家齐心合力,终于把陈文志和张老三的尸体拉了上来。
此时此刻,陈文志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整个人几乎虚脱。
工人们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把张老三的尸体从陈文志的背上放下来,看到张老三的身份断为两截,大家放声痛哭。
陈文志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家明笑了一下。楼家明如同一个孩子般,哭着抱紧陈文志,用拳头轻轻地砸着他的背,对他喊道:“你真是发疯,我差点以为再为见不着你了!”
文志笑着,紧紧地抱着家明,心生暖意。他心想,家明有不少坏毛病,但他就是这一点可爱!对他真心实意,有一颗赤子之心,因为这一点,文志也觉得自己永远离不开家明。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远比男女之间的爱情要来得深厚绵长。
家明紧紧地抱着陈文志,等到心中的紧张和欢喜全部发泄完毕,他才松开手来,擦了擦眼泪,对陈文志认真劝道:“文志,咱们回家吧!”现在张老三的尸体已经背上来了,他们也没必要趟这浑水了。
因为陈文志的所作所为,楼家明已经知道澹生堂这个工地绝对是一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否则的话,还有数不尽的麻烦!
如今之计,就是走为上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陈文志却笑了笑,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工匠们全部尊敬地看着他,对他投来感激敬佩的目光。
他们站在文志的四周,如同众星捧月般看着他。
文志笑了笑,低头寻找张老三的尸体,此时此刻,已经有好心的工匠将张老三的尸体放在一张干净的席子上,并且贴心地用布盖住了他断为两裁的腰身。
陈文志的内心有些难过,又有些欣慰。
张老三的尸体虽然在崖底躺了三天,但因为天气还不十分炎热,所以并没有腐烂发臭,此时此刻,从崖底捡回肉身的张老三的体,好像面容平和。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肉身会入土为安,因此,对于悲惨的命运,开始心平气和地接纳了。
陈文志对工匠们问道:“有人是张老三的老乡吗?”
有两个工匠站了出来,对陈文志拱了拱手,说道:“陈掌柜,我们是的。我们都来自陕西。”
陈文志听得鼻酸不己,莫名想起从前听到的一首歌“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张老三会笑着唱答:“我的家,在陕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他们过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黄河。
陈文志定了定神,对那两个工匠问道:“现在张老三的尸身已经背上来了,你们打算如何安排?”
那两个工匠摇了摇头,茫然且无助地看向陈文志,明显是要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