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四)
楼家月听到这里,闪电般地抬起头来,周嗯来说“我没有看错人,我们没有看错人。”她听得心惊肉跳,这好像话里有话。“我们”不止他一个人呀,他的后面是一大群人。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筷子,一颗心跳得又快又猛,她感觉可怕的大灾难马上就要降临到这个家里来了!
这个周嗯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站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他们是一个组织。
那么他,还有他
们,到底是谁?
楼家月如同胸腔里住了一只兔子,她紧张到手心直出汗。
陈艺志和周嗯来喝酒吃菜,相谈甚欢。
楼家月定定神,努力笑了笑,对周嗯来鼓起勇气问道:“嗯来啊,我们在轮船上见了一面,我听艺志说你当时是要去法国留学的,现在呢,还在法国吗?”
周嗯来笑了笑,摇摇头,看了陈艺志一眼,对他们回答道:“没有,我在法国留学几年,就回国了,后来就一直在国内。”
陈艺志听说他这几年都在国内,立马来了精神,饭也顾不得吃了,酒也不想喝了,倾过身子,靠近周嗯来,对他急切地问道:“你来自国内,那我要立马问问你,现在国内的形势如何?1946年那一年,听说鬼子投降了,抗日战争胜利了,我们全家那个激动高兴呀,都买了船票要回国,结果后来内战爆发,没有回成功,现在出国已经十多年了。唉,想家啊,特别想家!”
陈艺志眼睛红了,用大手抹了抹脸。
听到陈艺志的问话,周嗯来神情复杂,楼家月紧紧地抿着嘴唇,注视着周嗯来脸上的神情变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周嗯来张了张嘴,看看陈艺志的太太和孩子们,他只好努力笑了笑,委婉地说道:“形势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陈艺志急了,一颗心如同油煎火烧,立马催促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势复杂法,你快说来听听。”
周嗯来为难地看看四周。对着一屋子的女人小孩,他如何说国家大事?
陈艺志终于明白过来,点点头,笑了笑,表示理解,他笑道:“好,嗯来,你先吃饭,我不问你了,一会,吃过饭,我们到我的书房里去详聊。”
周嗯来笑了,点点头,这正是他来新加坡的目的。
两个男人笑了,楼家月却更加忧心冲冲起来。
屋子里很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像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快速地吃完饭,陈艺志便拉着周嗯来去了他的书房。
楼家月在餐厅吩咐着佣工收拾着碗筷,她的一颗心如同十多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书房里的灯亮了,糊着白纸的窗棂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楼家月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她心里紧张地想到,这个周嗯来不简单,他突然出现,必有原因。陈艺志一心记得他们两个人的约定,如今周嗯来主动出现,陈艺志不会舍下新加坡的一切,跟他走吧!
楼家月想到这里,一颗心如同烈火灼烧,脑子里一片空白,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她心里想到,不行,她必须知道他们两个在商量什么事情。因此,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楼家月心生一计,泡了一壶茶,端着就去了陈艺志的书房。
她打算在书房门外偷听,如同被陈艺志与周嗯来发现,她就说她是过来送茶的,刚刚走到这里,什么也没听见。
楼家月端着一壶茶,像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竖起两只耳朵,静静地偷听起来。
她的一颗心如同擂鼓,怦怦狂跳。
书房内,陈艺志与周嗯来言谈甚欢。
陈艺志对周嗯来说道:“刚才你在饭桌上不方便说话,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刚才问你国内的情况,你说形势复杂,不知怎么个复杂法?”老家有师傅,有大哥大嫂,一堆朋友亲人,出国十几年,陈艺志一直心系祖国。
周嗯来看了陈艺志一眼,叹息一声,对他说道:“陈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新加坡,是专程找你来的!”
找他?陈艺志睁了睁眼睛,意外得好像平地摔了一跤,他凝了心神,没想到,周嗯来是特意为了他来新加坡的。
周嗯来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对陈艺志诚恳说道:“陈先生,不知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中国要建立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赚得的财富人民均分,剩余的交给国家,这才是中国未来发展的方向,你还记得吗?”
陈艺志点点头,认真道:“记得,当然记得,至死也不会忘记。”他一直也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所以在新加坡,一直在怀抱希望地打拼事业。
周嗯来欣慰地笑笑,对陈艺志点点头说道:“当年在轮船上,我与陈先生有一个约定,先生也还记得吗?”
在书房外面站着的楼家月听到这里,双肩一震,手心的茶壶滚烫如火,她也毫无感觉。
陈艺志微笑回答道:“记得当然记得!这十年来,我在新加坡拼命做生意,就是牢记我与你的约定。想着等自己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手上有钱了,有资源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能帮得上你。”
周嗯来感动地笑着,胸中掠过一阵阵暖流,突然说道:“先生,现在就到了你兑现约定的时候了。”
什么?如同平地一声雷,陈艺志眼睛睁了睁,内心震惊无比,他沉默在那里,好半天才迷惑不解地说道:“可是现在,中国并没有建立成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人民也并没有当家作主啊,现在内战爆发一年多了,国民党和gc党在争天下——”
说到这里,陈艺志语塞了,他猛地想起什么,闪电般地站起身,又缓缓坐下,呆呆地看着周嗯来。
电光石火间,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不敢相信,因为如果这是真相的话,接下来,他的选择无异于生死决择!
周嗯来苦笑一声,慢慢地点点头,缓缓说道:“陈先生,到了这一步,先生虽然未曾问起,我也应该主动告知了,不瞒先生,我就是gc党!”
gc党?如同晴天霹雳,陈艺志双肩一震,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终于认识了一个真正的gc党,在他从前的生命里,gc党只是传说。
周嗯来笑了笑,轻轻地说道:“我在1921年就加入了gc党,我是一个老党员了。”
陈艺志仍然处在极大的震惊当中,只觉得四周在发生海啸地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微微颤栗,许久许久,也回不过神来。
站在书房外面的楼家月自从听到“gc党”三个字从周嗯来的嘴里说出来,因为极度的震惊,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匆忙间,只能伸出手想扶住门窗,门窗却如同波浪,她没有扶住,整个人往地上栽去,然后“咣”的一声,脑袋撞上房门,茶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