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
五个小时后,陈艺志重新回到上海,到了那个来时的码头。
他要如何才能联系上杜月笙呢?
他看看忙碌的码头,苦苦地冥想着。工人如同蚂蚁一般地在工作忙碌着,货运的大船上高高的堆满货物,如同一座大山。
其中一个高高的看台,有一个小头目似的年轻人在看着这些装货的工人。
他想了想,便走了过去,他想去会会杜月笙黄金荣他们,十年战乱,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安好。
1936年,七七事变,他和楼家明关了上海的门店,去了香港。
当时,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他们,决定留守上海,一起抗日。
后来就彻底地失去消息。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陈艺志都老了,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样,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这些人,在这个糟糕的乱世,如同花儿,飘零在天涯。
陈艺志不知道杜月笙他们的滔滔息,决定打探一下,此时此刻,站在他不远处趾高气扬的年轻小头目,肯定是上海三大享的手下,向他打听,便能知道他们三个的消息。
他久在江湖,自然懂得江湖野路子。
因此,陈艺志微微一笑,在附近的杂货店是买了一包上等的烟,向前一步,对那个年轻人说道:“年轻人,请问你们老大是谁?”
那个年轻人没好气地瞪了眼前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眼,不屑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艺志无奈之下,递上刚买的那包香烟。
年轻小混混看了一眼,接了过去,他拿着香烟在手上掂了掂,脸色缓放许多。
陈艺志微微一笑,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那个年轻人,对他说道:“我与杜先生是故交,我刚刚归国,这是我的名片。”
杜先生的故交?那年轻人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陈艺志的名片,只见烫金名片上写着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主席陈艺志,木雕家具行董事长陈艺志,他才知道这个普通的小老头不是普通人,而是归国华人!他立马脸红地说道:“我们老大,杜先生还在,不过,我没有见过他,我只是听说过。”
只听说过?陈艺志看着小混混突然涨红的脸庞,瞬间明白过来,不管哪一种体系,都是金字塔模式,越往上往尖,越往下越大,层层管控,层与层之间又是绝缘的,这种站码头管着工人的年轻小混混,自然看不到最高的管理者。
因此,他点点头,微笑道:“我也快十年没见过杜先生了。”
好像小混混加入帮派见不到杜先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看到陈艺志并没有嘲笑他,立马笑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微笑说道:“听说杜老板,现在要当选为上海参议会的议长,拿了最高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了。嘿嘿嘿,嘿嘿嘿——”
什么?听到这里,陈艺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没想到,杜月笙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抖起来了,听到故人安好,陈艺志更加高兴,对年轻人拱了拱手,微笑说道:“还请这位年轻的朋友通告一声,我想会会我这个老友。”
年轻人脸涨红如同猪肝,对陈艺志恭敬地说道:“陈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去找我的老大,他再层层通报上去,你肯定可以见到杜先生的。只是可能时间有点长,你需要耐心等待——”
陈艺志点点头,年轻人就拿着他的名片飞快地去了。
很快的,年轻人满脸红光地转身回来,他对陈艺志回复道:“我跟我老大说了这事,我老大居然听过你的名字,他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已经一层层往上汇报去了,现在,陈先生,我带你去我老大那里坐一会。相信,您很快就能见到杜老板了!”
陈艺志立马说谢谢,年轻人便带着陈艺志到了他老大那里,他请陈艺志坐下来等,临走时,他“雄心壮志”地说道:“陈先生,我姓张,叫张三,在家排名老三,你看到杜先生,替我美言几句,就说我很想跟着他干!”
陈艺志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年轻人以为他同意了,便兴冲冲地离去了。
陈艺志纵横半生,已经知道走正道同样可以出人头地,所以他是非常不赞成年轻人走歪门邪路的。
张三的老大迎了出来,恭敬且热情地告诉陈艺志,说已经报上去了,他的老大又要向上面请示,要陈艺志耐心等待。
总之,经过层层汇报,陈艺志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坐了几趟车,在上海一家高级的会所,见到了杜月笙。
一辆黑色的大房车停了下来,夜色下闪闪发光,如同钻石。杜月笙气派非凡地下了车,看到陈艺志,立马张开双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的神情十分激动高兴。
陈艺志也立马站起来,眼眶发红,快速地朝杜月笙走去,两个男人年过半百,走到一起,激动地拥抱,大笑。
旧友重逢,不由让人感慨万千。
杜月笙拉着陈艺志的手,对他微笑说道:“1936年后,我留在上海抗日,你去了香港,十年了,将近十年!我们没有见面,今天听到消息说,你找我,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志哪——”
陈艺志微笑道:“我已经改名了,叫陈艺志,在香港改的名字。”
杜月笙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场面人物,知道如何尊重一个人,立马点点头,微笑说道:“好,这个名字好,陈艺志,你是手艺人,就应该叫这个名字!艺志,怎么样,离开上海后,在香港发展得怎么样,我看到你的名片,不但名字改了地址也改了,现在成了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的主席?艺志,你现在厉害了啊!都当了老外的领导了,大哥真是佩服你!”
陈艺志想起这十年匆匆过去的时光,点点头,感慨道:“说来话长——”
“对,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慢慢说。”杜月笙紧紧握着陈艺志的手,两个人一起步入会场包厢,他看到陈艺志的名片,就知道这十年陈艺志出息了,自己以后说不定要用到他,再加上是十年前的故人,自然对陈艺志特别热情客气。
两个人在包厢坐下,服务员送上酒菜,体贴地关上房门,杜月笙亲自给陈艺志满上酒,对他感慨地道:“兄弟,我看你老了,我也老了,唉呀,岁月不饶人啊。”
陈艺志微笑道:“乱世当中,只要不死,就是最大的福气,老了算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杜月笙放声大笑起来,朝着陈艺志竖起大拇指,心想陈艺志对陈艺志回道:“没错,在乱世里,平安活到老,就是最大的幸事。你是幸运的,我也是幸运的,张啸林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1940年就已经死了,唉——”
听到上海三大亨其中一个已经死了,陈艺志征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他伤感地说道:“死了也好,是解脱,愿他安息吧,那么,黄金荣呢,你们可是上海三大亨啊?”
听到这里,杜月笙面色一变,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说道:“他倒是还活着,不过,现在,我和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了。”
陈艺志愣了愣,迷惑不解地看向杜月笙。
杜月笙紧张地看看四周,再次确定隔墙无耳,才轻声说道:“不瞒兄弟,黄金荣曾经残暴地诛杀**,现在内战快要结束了,据我看来,很可能最后,**会得天下,所以,为了明哲保身,我必须和黄金荣保持距离!”
什么?如同平地一声雷,陈艺志拿起筷子的手抖了抖,他立马放下筷子,将双手放在桌子下面,不让杜月笙看见,杜月笙肯定不知道他回国后,已经从陈家村师父那里得知**会得天下,没想到,如今从杜月笙的嘴里,再次听到同样的答案。
这个新发现,对于陈艺志来说,真的太颠覆了。
杜月笙好心地说道:“艺志,你只是手艺人,生意人,你不要掺与进来,你刚刚回国,就想到我,我很感动,所以我好心地劝你,你可以见我,但你最好不要见黄金荣,以免给你带来巨大的灾难!”
陈艺志点点头,定定神,微笑道:“我当年来上海创业,最先认识的就是杜老板嘛,你们三个人,在我心中,自然是杜老板的情义最重,我这次回国,主要是回杭州探亲的,经过上海,想起故人,所以来看看你,既然你说我最好不要见黄金荣,那我就不见吧,我这次回国,也没有告诉别人,他也不知道我回来了。”
杜月笙满意地点点头,得意洋洋地说道:“艺志哪,你在新加坡当了中华总商会的主席,这些年,我也没白混,我现在要当选上海参义会的议长了,拿了最高票,呼声最高,哈哈哈,哈哈哈,老哥我出息吧。”
杜月笙满面的笑容,那神情模样,俨然是上海的土地皇帝。
陈艺志点点头,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他想起自己这次回国的目的,想着杜月笙从来不是普通人,现在更是上海三大享里最得势最聪明的一个,因此,托他找大哥一家的消息,应该算是找对人了。
想到这里,陈艺志定了定神,对杜月笙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杜月笙认真听完,点点头,说道:“好,没问题,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你在上海多留几天,这几天我安排人手给你好好找一找,他们要是还活着,我肯定能找到,如果我要是找不到,那么多半,你自己得做好心理准备。”
陈艺志点点头。
当天晚上,杜月笙安排陈艺志住在自己家的酒店,要了李文昌一家的名字和画像,便安排人手去找人了。
他找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因此,接下来几天,便由他亲自作陪,与陈艺志在上海各个地方闲逛。
陈艺志想起杜月笙的手下在帮他找大哥一家,去了心病,便开始关注另外一件事来,他想起师父说的话,还有他用心雕刻的小红军,他好奇地对杜月笙问道:“这个内战爆发后,我也一直在关注国内的消息,老哥,你刚才说,内战很快就要结束了,估计最后**会得天下,我想问一下,是真的吗?’说到这里,陈艺志看着杜月笙,一颗心跳得又快又猛,如同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