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四)
听到楼家月的话语声,知道嫂子不会再坚持要抚养囡囡,陈文艺才松了一口气,如同胸口移去了一块大石。
来哥嫂家这几天,她看出了嫂子生活无聊寂寞,孩子们大了离家了,这个家虽然大,却极其冷清,如同寺庙似的。嫂子的日子确实有些空虚,就像苦行僧。此外,嫂子对于囡囡是发自真心的喜爱,每次楼家月抱着囡囡的时候,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脸上都是有光彩的。她也知道,如果把孩子交给嫂子抚养,自己的负担立马减轻了,背上如同泰山般的压力会消失一半,而且嫂子会把囡囡抚养得很好,就像把中华,民族,复兴,三个孩子养得极好一样,她放一百二十个心,但是此时此刻,让女儿原谅自己,母子僵硬冷冻的关系得到缓解,是陈文艺最重要的目标,这个目标极其强烈,让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甚至要超过与庞三多重逢!
因此,陈文艺止了哭声,擦了擦眼泪,等到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后,陈文艺想了想,微笑说道:“嫂子,那么明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囡囡回成都了。”她真害怕自己再在哥嫂前呆下去,会抗拒不了嫂子帮忙抚养囡囡的诱惑,错失与女儿和解的机会。
陈文艺决心己下,微微一笑,说道:“我这次来杭州探亲,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恭贺哥哥在木雕事业上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
说到这里,陈文艺脸上有了光彩,眼睛像宝石般闪亮。与之有荣的感觉。
她抬头挺胸,骄傲地说道:“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是木雕奇才,他生下来,嘴里就含着一根小木棒!”
楼家月笑了,对陈文艺顽皮地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这事我听艺志说起过,唉呀,听他说了十几年,耳朵都要听得起茧了!我以前看《红楼梦》知道贾宝凡衔玉而生,现在也知道我的男人,是衔木头而生,唉呀——”楼家月轻轻一拍手,好玩道:“文艺哪,你有没有发现,这衔玉而生,与衔木而生,一个玉,一个木,只不过是一字之差,怎么那个衔玉的,就听得像是上等人,衔木而生的,听得就不怎么入流呢。”
陈文艺笑了起来,对楼家月解释说道:“可能木头不值钱,玉值钱的缘故吧。”
两个女人笑了一阵。
笑够了之后,陈文艺清了清嗓子,对楼家月说道:“嫂子,我哥是一个手艺人,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别人能够承认他这个手艺人,比读书人强!所以我想,哥哥现在取得这样大的成就,应该很幸福吧。”说到这里,她欣慰地笑了,替哥哥高兴。
“那是——”楼家朋顽皮地笑起来,朝着陈艺志的书房呶呶嘴,对陈文艺压低声音说道,“你没发现这几个月,你哥走路都是飘着的吧,好像踩着五彩祥云似的——”
哈哈哈,陈文艺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从与庞三多海峡相隔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的笑过了。
听着陈文艺的笑声,楼家月的眼睛红了。她心里难过地想到,文艺笑起来多好看啊,就像春天的花园一样,她多么希望文艺能经常这样笑笑。
陈文艺笑够了之后,对楼家月说道:“嫂子,我哥生的年代不好,一直抑郁不得志,他的宏愿也不曾实现,你想,在杭州时,好不容易看到出人头地的希望,结果军阀混战了,在上海时,好不容易创业有了一些名气,鬼子入侵了,在香港时,好不容易赚到一些钱了,香港也沦陷了,在新加坡时,好不容易有了身份地位,正想大展拳脚实现抱负时,他听说我大哥大嫂被日本鬼子杀死,坚持回国寻亲了。唉,寻亲的那几年,他的木雕事业,简直处于停滞状态,如今这两年,总算是熬出头了,我想,在新中国,我哥哥的愿望肯定能实现吧。”
楼家月心有所感,点点头,对陈文艺微笑说道:“我最近也在反复想这些事情,没错,你哥那个人,确实一直不得志,如今感谢新中国,他的愿望要实现了!”
陈文艺幸福地叹一口气,对楼家月说道:“我在报纸上,在电视上看到关于哥哥的新闻报导,心里高兴,所以抱着囡囡来杭州探亲来了,一来告诉你们复兴有了孩子,二来就是来恭喜哥哥和嫂子的。”
听到这里,楼家中心中掠过一阵暖流,想着陈文艺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她如今生活压力大,负担重,可是这个时候,她仍然惦念着远在杭州的哥嫂,为值得高兴的事情快乐着,看到陈艺志的成就,也会从成都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给他们庆贺。
这个女人真是不普通啊!
陈文艺的身上有太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楼家月思着想着,对于小姑子陈文艺的欣赏之情又多了几分。
陈文艺回想起过去,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在她的心头涌现,她压低声音轻轻地说道:“嫂子,不瞒你说,我以前是国民党的人,对于**,其实是充满敌意的,以前国民党内部,叫**是**——”
一席话说得楼家月心惊肉跳,身子后仰。
幸好陈文艺立马说道:“可是现在,在国内过了几年,看到了新中国的好,我对于**的敌意全部消失了,现在如果与三多重逢,我肯定不会与他去台湾,相反的,还会劝他清醒过来,立马向**投降。”
听到这里,楼家月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崩紧的神经也得到了松弛。
陈文艺感慨着说道:“以前在国民党的时候,这日子哪能像现在过得这么舒心啊!我个人倒还罢了,毕竟从前也养尊处优,过得极其体面过。主要是我在成都,我一边工作一边生活,看到身边的平民百姓,他们个个兴高采烈,每天快乐得就像过节似的,我就想新中国真好啊!**真好啊!怪不得三个孩子都想加入**!如今具体到我们家,你看我哥,前半生,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他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每次因为战争,辛苦积累的家业就化为流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梦想快要实现了,而这一切,都是新中国带来的!”说到这里,陈文艺的大眼睛像宝石般熠熠生辉。
楼家月听到陈文艺的一席话,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她点点头,微笑着回答道:“妹妹,你能这样想,我和你哥都放心了。没错,新中国挺好的,我也希望你现在的艰难日子是暂时的,咱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陈文艺点点头,冲嫂子甜甜地一笑,心里就像食了蜜一样,温暖放松。
楼家月看到不远处,在床上睡着的囡囡,她白白胖胖的小脸呈现出一种恬静甜蜜的笑容,让人看久了,心都要化了。
她想了想,对陈文艺说道:“文艺哪,你刚才如果不是说了那一席话,我倒是没有把事情想得那么长远,那么复杂,但是我现在仔细一想,复兴把孩子留给你,又写了那样一封你,你分析得也头头是道,我十分认可,那么,照我估计啊,复兴最近几年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如同轰雷炸响,陈文艺脸上的笑容消息,她沉默了几秒钟,难过得说道:“我知道,我看到那封信,就知道她可能很久都不会回家了。”嗓音低沉,好像喉咙瞬间得了严重的喉疾。
楼家月点点头,想了想,建议说道:“文艺,我觉得你应该给囡囡取一个大名。”
取名?陈文艺意外得抬起头来,解释说道:“我不是不想取名字,我想囡囡是复兴的女儿,我得把这个取名权留给复兴。”
楼家月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对陈文艺提醒说道:“傻瓜,你想,复兴为什么生下囡囡后明明可以马上取名字,却偏偏就不给她取名字,她是故意的。”
什么?陈文艺有些听不明白了,她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嫂子,一头雾水。
楼家月想了想,对她分析说道:“复兴是把孩子的取名权让给你了。”
把取名权让给她了?陈文艺听到这里,又是欢喜又是意外,她有些不太相信,快速地眨眨眼睛,又用手指头指着自己,对楼家月将信将疑地问道:“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她又摇了摇头,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复兴那样恨我,怨我,她怎么可能把孩子的取名权交给我。”
楼家月微笑着摇摇头,对陈文艺继续分析说道:“唉呀,妹子,你听我分析给你听。我刚才说了,如果复兴想自己取名字,她生下囡囡之后,就会给她取名字,然后把孩子的名字也附在信上,她既然没有这样做,那说明她不想给孩子取名字,她是有意把这个取名权让给你的。复兴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这样做,背后自有深意——”
让给她?背后有深意?陈文艺还是一脸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