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八)
楼家月看到陈艺志好像恢复了平静,立马递过酒杯,陈艺志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下,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我陈艺志也有今天!”
小邓哈哈大笑起来,他举起酒杯,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这么高兴的事情,应该大家一起庆贺,来,我们为陈先生干杯。”
他的司机秘书如同看到指挥家的指挥棒,也立马举起酒杯,对陈艺志恭敬说道:“陈先生,恭喜恭喜!”
陈艺志笑了起来,和他们碰杯,大家一饮而尽。
气氛非常的喜悦融洽。
喝完杯中酒之后,陈艺志将刚才小邓的话前后仔细一回想,指了指自己,仍旧将信将疑地对小邓问道:“邓先生,我——”他手再次指了指自己,对他小心翼翼地提醒说道,“我陈艺志,是浙江陈家村一佃农,我没有上过学,西瓜大的字最多认识一箩筐,现在国家让我入主中央美术学院,任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
陈艺志的眼里有泪花闪动。
到了此时此刻,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仍然无法相信这个惊天的消息是真的。
幸福来得太快,让他一阵阵眩晕。
小邓认真无比地点点头,微笑着解释说道:“陈先生,一个人没学历,但并不代表没文化,您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没上过学,但确是一个极有文化的人,中国的古典民间艺术在你的手上得到了发挥,显出它灿烂夺目的神韵。”
陈艺志被小邓夸得脸红红的,如果喝醉了酒似的,傻傻地笑着。
小邓继续微笑说道:“陈先生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不够资格,此外,木雕是我们中国的国粹,属于民间美术这一专业,你去担任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属于实至名归,这样,我们国家的木雕技艺,才能后继有人啊!”
原来如此!
陈艺志激动得流泪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九岁那一年,听师傅在深夜中谈起北京的大司匠,十三岁那一年,在大司匠府见到楼家明的父亲楼翰东,那个传说中的大清朝最后一个大司匠,再后来,大清亡了,民国成立了,然后军阀割据混战,日本鬼子侵华,他想着自己的大司匠的梦永远不会实现了。
就像他大哥,科考入仕的梦碎了一般。
可是没想到,在新中国,他的梦想实现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红的,如同兔子,他对小邓激动地问道:“邓先生,在从前,木雕界有一个大司匠,就是做古建,做木雕做得特别厉害的人,能够被朝廷封为大司匠,被皇帝太后接见。现在呢,这个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算不算,我们新中国的大司匠?”问这话时,陈艺志的内心是十分忐忑不安的,心里好像有十几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但是他实在太案了,所以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如果这个中央美院民间美术研究到的负责人,相当于旧社会的大司匠,那么他年少时的梦想,可以说百分之百的实现了!
楼家月听得心惊肉跳,胸腔里仿佛住了一只兔子,立马在桌子底下推了推陈艺志。
小邓听得哈哈大笑。
夫妻俩不知他笑什么,互相紧张地对望一眼,楼家月小声地埋怨道:“陈艺志,你是官瘾犯了吗?!让你当你就当,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要一句话得罪了邓先生,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小邓笑过之后,摇了摇手,对夫妻俩解释说道:“唉呀,没关系,陈先生问得好,我也听说过在清朝有大司匠一职,我们新中国不讲这些,但你说得没错,这个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就相当于清朝的大司匠!我想后续,应该确实有中央领导人会接见你!”
真的?听到这里,陈艺志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太阳穴突突直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仿佛千万只蜜蜂飞过。
四周仿佛响起了细细的音乐声。阳光照进来了,花红柳绿,鸟儿欢唱。
楼家月觉得陈艺志激动得有些失态,她立马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陈艺志的手,陈艺志才清醒过来,立马重新坐下,一张老脸也因为自己的过于激动,涨成了猪肝色。
年近半百了,居然如此失态,真是丢人呀。
陈艺志很不好意思。
楼家月对邓先生解释说道:“邓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老陈,从小就想着手艺人不比读书人差,只要手艺好,一样能出人头地,如今听你说,他可以担任中央美术学院的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相当于以前的大司匠,激动非凡,所以失态了。”
陈艺志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承认夫人的解释是正确的,他确实失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邓大笑起来,对陈艺志扬声说道:“没关系,陈先生这样激动也是人之常情。一个手艺人,能走到今天,进入北京城,走进我们中国艺志界的最高学府,当上教授,并且成为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这在我们新中国,确实是独一份!”小邓向陈艺志竖起大拇指,跟随他前来的司机秘书也连声附和,脸上都是敬佩之情。
“教授?我要当教授?”陈艺志脸上将信将疑,喃喃地问道。他莫名其妙的想起大哥,那个饱读诗书的大哥,为了进城念书,他认舅作父,可是一辈子,却总是与读书无缘——
他想他陈艺志大字不识几个,从来没进过学堂,如今居然成了大学教授,大哥如果还活在这个世上,听到这个消息,会又哭又笑吧。哭是哭他自己,笑是笑他这个弟弟陈艺志。
人生真是充满讽刺啊!
和苦命的大哥比起来,他陈艺志的人生真算是幸运的。
“当然,你入主中央美术学院,那就是当教授。”
小邓肯定地回答陈艺志。
当教授!是真的!陈艺志听到这里,完全不能自信了,他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化,紧张得双手时而握拳时而快速松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我,我,我没进过学堂,大字不识几个,我怎么教大学生?唉呀,邓先生,你不要开玩笑了。”因为不自信,陈艺志的一张老脸更红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唉呀。”小邓立马摇摇手,对他安慰说道,“陈先生啊,你真是太不自信了。你想想,你都去蒙古向老外传授木雕技艺了,你有这个经验,这个本事,难道你还不能教教我们新中国的大学生——”
陈艺志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他解释说道:“要我偶尔表演一下木雕技巧可以,可是让我天天给学生上课,我怕我没这个能力呢。”
小邓笑道:“一样的一样的,这个木雕和其它的专业不一样,大部分要实操吧。”
“对对,那是肯定的,我从小跟着师父学艺,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师父家的手作坊里,我一边替师父雕各种木头摆件,一边听师父教诲,我的手艺就是这样学出来的。”
陈艺志想起小时候学艺的种种,内心十分感慨,他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红,心里激动地想到,要是九泉之下的师父知道他如今入主中央美术学院,当上了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新中国的这个席位就相当于清朝的大司匠,师父估计会喜极而泣吧。
只可惜师父过世了,看不到了,师父也是一个渴望着出人头地的手艺人啊,他一辈子出人头地的梦想没实现,幸好在徒弟身上实现了,也算是一种安慰。
陈艺志心想着,明天,明天要去陈家村,给师父烧纸,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作为一个手艺人,凭着自己的本事,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走向了人生颠峰!
陈艺志想到这里,擦了擦眼泪,笑了起来。
小邓笑了笑,对陈艺志鼓励道:“所以陈先生,你根本不用担心教不好学生,你就像你师父教你一样,去教那样大学生就好了。”
陈艺志点点头,原本紧张的神经终于得到松弛,他笑了笑,说道:“如果让我这样教,那是可以的。”像师父带徒弟的教法,别说教中国的大学生,就是教老外,他也不怕的。
楼家月这个时候也心生欢喜,微笑说道:“邓先生,我们家艺志呀,以前还说,儿子学的是化工,女儿在美国,他的手艺没人继承,他要开办一个学校,教孩子们学木雕。他还说,儿子去国外留学多年,居然没有学木雕,我告诉他国外的大学没有木雕专业,他就说那以后他在中国要创办一个学木雕的大学,没想到,你现在让他当教授的中央美术学院就有木雕专业——”
小邓笑了笑,咳嗽了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说道:“呃,这个,中央美术学院也没有木雕专业,她只有一个民间美术的专业,木雕就属于里面的一部分,因为这个专业里面,陈先生手艺最精,又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所以我们才请他当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