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
楼家月呆呆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她静静地听着,陈文昌的话语如同回声似的在她的心里响起“她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楼家月心里痛苦地想到,是啊,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陈艺志何尝想伤害她楼家月?她当年执着地要嫁陈艺志,也是希望给自己幸福,给陈艺志幸福的。
只不过命运弄人,每个人都只是命运的小棋子。
陈文昌继续哲人似的说道:“现在我明白过来了,所以想结束我与卢仙儿的婚姻,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我自己,成全她,让她与陈艺志在一起,成全我,我可以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楼家月如同木偶,没有出声。她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背,心里想,马上快六十岁了,人生还能重新开始吗?不是像残烛一样,快要燃烧怠尽了吗?
陈文昌话语如同激流,他快速地说道:“家月,我要与她离婚,重新找一个我爱的,爱我的女人结婚,我都年纪老大了,再不行动就来不迟了,家月,你呢,你要不要与我弟离婚?”
与陈艺志离婚?如同轰雷炸响,楼家月双肩一震,看向陈文昌。
离婚,她曾经考虑过,但等到真的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这一年,她就没有考虑过了。
陈文昌涨红了脸,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是错的。家月,你不要以为离了婚,你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陈艺志。其实你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你自己!与他离了婚,你可以彻底地斩断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
楼家月心里迷茫地想到,是啊,活到这个时候,大宝夭折那一年,她想过离婚,陈艺志为了寻找大哥大嫂不肯搬到北京去安家,她想过离婚,去年,陈艺志决定带卢仙儿去治病,她想过离婚。
再后来,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忙着生意,倒是没想过离婚。
因此,她胡乱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好。”
陈文昌急了,他突然站起又坐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对楼家月劝说道:“家月,这个世上不只有陈艺志一个男人的,好男人多得是,比如我,你看看我啊——”
李文昌真诚地拍着胸口。
什么?楼家月吓得掉了手上的筷子,她立马把哆嗦的双手放到桌子底下,此时此刻,天色漆黑,烛火摇曳着,像一个人跳动不安的心。
李文昌这是向她表白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的告白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大胆,这是始料不及的。
与此同时,听到陈文昌的告白,楼家月也终于知道,她在陈家村的猜测并不是胡思乱想。
大概人都害怕寂寞吧,人人就像向日葵喜欢太阳一般,渴望温暖与爱。
寂静的夜,开始变得惊心动魄。
看到楼家月沉默,陈文昌开始像洪水似的告白,他对楼家月说道:“家月,我知道你是我的弟媳,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你和我弟在一起,婚姻存续一日,你们两个都不幸福啊!我弟不幸福,他的心里只有卢仙儿,你也不幸福,你愿意守着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陈文昌的质问震耳欲聋,楼家月心里痛苦地想,是啊,她不愿意守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过一辈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等陈艺志回来,然后她像一个没事人似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重新做他的妻子,像从前一样有说有笑的快乐生活。
不,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她办不到,她相信,任何女人都做不到!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等陈艺志回来,然后原谅他。
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陈艺志离婚,然后和陈文昌结婚。
她的内心哭笑不得,心里痛苦地想,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一定要与陈家的两兄弟发生扯不断理不清的关系吗?
不不,陈艺志不能给她幸福,陈文昌同样不能给她幸福!如果说陈艺志不是她适合的伴侣,那么陈文昌更加不适合!
陈文昌之所以利用今天晚上向她告白,那是因为他太孤独了,他寂寞了许多年,如今高考得中,他意气风发,信心十足,错把感激当成感情,错把感情当成爱情,以后,他们两个人若真在一起,都会后悔的。
因此,楼家月闷声不响,
陈文昌认为楼家月的沉默就是默认,他继续激流般的告白:“家月,我孤独了很多年,我以为天下没有好女人,可是自从遇到你,我改变了从前的看法。你被我弟抛弃,可是你不哭不闹,你去了一趟成都,回来就像一个没事人似的,你仍然管着我的一日三餐,陪我吃饭,把我当一个朋友似的诉说你的种种生意经,你不多话,你也不是怨妇,我欣赏你文静坚强的性格,你就像那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杂草,坚强乐观。我也感激你心细如发体贴周到的照顾,我最感激的一件事,就是高考放榜那一天,我没有勇气去查看结果,是你陪着我去高考的学校,你奋勇地在人前挤着向前,就为了第一时间看到我高考的结果,然后你欢天喜地的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好消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原来,天下真的有好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文昌告白着,告白着,到了后面,声音发颤,眼眶湿润。
他不想错过这样的好女人,只要家月愿意嫁他,他可以不顾世俗的非议。
楼家月仍旧石像似的坐着,陈文昌的告白无法让她感动,也无法让她激动。
陈文昌继续说道:“家月,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做什么事,只要我们自己认为是对的,根本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
楼家月心里苦笑,她不想和陈文昌在一起,压根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她不想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是她对他只有亲情,没有其它感情。
陈文昌继续说道:“家月,你不要以为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伤害了他人,我告诉你,是我弟,还有卢仙儿伤害我们在前的,我们两个受伤的人,走在一起,抱团取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楼家月眼睛红了,她不愿意和陈文昌在一起,也不是怕伤害别人,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她也不认为她和陈文昌在一起是伤害了别人。
陈文昌继续真诚地说道:“家月,我以前没有奋斗的动力,因为卢仙儿不在乎我,可是因为你,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大学里我会好好学习,大学毕业后,等我分配了工作,我会好好工作,我以后肯定能谋到一官半职,我是读书人,比我弟那个手艺人要有前途,我能给你很好的生活,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文昌说到这里,向楼家月凑近身子。一颗心激动紧张得怦怦狂跳,胸腔里好像住了一只疯狂的兔子。
楼家月吓了一跳,立马受烫般地站起来,她退后一步,低着头,对陈文昌委婉平静地说道:“文昌,我想你误会了,我照顾你,是因为你是我男人的大哥,你没有人照顾,文昌,我对你只有亲情,没有其它感情。”
啊?如同被轰雷盖顶,陈文昌一呆,知道楼家月拒绝了他,一颗心未免十分受伤,他难过地说道:“难道你想这样过一辈子吗,当一个弃妇?”因为痛苦,嗓音已经十分沙哑。
楼家月笑了起来,对陈文昌清晰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当一个弃妇的,去年我摆地摊赚了不少钱,今年,我打算租几个店面,把生意扩大,我会成为一个女老板,女商人。”
楼家月说到这里,笑了,她的眼神坚定又自信,她温和地说道:“文昌,你的梦想实现了,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许多,我的余生,不打算和任何男人在一起,也不打算为任何男人活,我的时日不多了,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谢谢你看得起我,也请你尊重我。”说完她看着李文昌,眼神很平静。
听到这里,陈文昌便彻底明白了,他的告白失败,他与楼家月绝无其他可能。
他点点头,也站了起来,涨红着脸低着头快速地回房了。
第二天,楼家月便出去找店面去了,她摆了一年的地摊,用自己赚的钱,租下了三家店面,分别位于杭州三条街道热闹的地方,此外,为了方便做生意,她又快速果断地招聘了五个员工。总之,她从一个摆地摊的游击队,变成了拥有自己店面的老板娘。
这一年里,楼家月和李文昌都各有收获,只有陈艺志很失落。
陈艺志带着卢仙儿回家那一天,楼家月和李文昌听到脚步声,都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彼此都有些意外,陈艺志睁大眼睛看了看楼家月,发现她并没有像一个面色苍白的怨妇,仿佛神彩奕奕十分精神,不由有些震惊,他又看了看李文昌,发现他也双眉带彩,喜气洋洋。
只有他骨瘦如柴,一脸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