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六)
楼家月听到这里,像个哲人似的看了女儿一眼,意味深长地徐徐说道:“爱月,这世上所有的苦都不会白吃!那些苦和累,都会作为你前进的力量与智慧。”
陈爱月征了一下,没想到当了一辈子的主妇的母亲能说出这样思想深刻的话。
楼家月继续说道:“我从不后悔自己走这条路,一年前,我就告诉你,我不会永远摆地摊卖货,这只是我创业的第一步,现在我在杭州有三家店面,家家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接下来,我打算进一步扩大我的生意。”
楼家月说这些生意经时,眼里带着星光,语气是自信且骄傲的,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信,一个人独挡一面,面对着人生,那么自信,那么笃定,仿佛人生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很高兴自己这一年来的进步!
她整个前半生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年来的成就大,所以古话说得没错“苦难让人成长。”
听到母亲这样说,陈爱月笑了笑,讨好地说道:“妈,你做生意是很了不起,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生意的,你现在做生意上了路,一切顺顺利利,我也不反对了,我今天来,是因为爸爸来找我,我听他说,你要和他离婚,爸不想离婚,所以让我过来劝劝你。”
楼家月心中一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低下头看起文件来。
表示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看到母亲面现不悦,陈爱月急了,向前一步,对楼家月劝说道:“妈,你与爸爸一辈子也算恩爱,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怎么好好的,就要离婚?”女儿的脸上都是迷惑不解。
楼家月皱着眉埋头批改文件,不想就这件事多说什么。
陈爱月好像没有眼力劲,继续劝说道:“妈,你是不是因为爸丢下一切不管,给卢仙儿看病,所以生他的气,闹着要离婚?”
楼家月仍然闷声不响,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越来越阴郁。
陈爱月劝道:“妈,一辈子过来了,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要是年轻时和他离婚,我可以理解,现在老都老了,你们还离什么婚呢?爸听说你要离婚急得上火,可见他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听到这里,楼家月抬起头来,对陈爱月说道:“他不是心里有我,他是知道我和他离了婚,不管他的事了,他没有了后盾,他以为我会一直在他的家里,守着他,等着他,替他照管着后方,让他做什么事都后顾无忧,他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离开,走得远远的。”
陈爱月呆了,她没有想到对于父亲的反对离婚,母亲是这样的理解。
沉默了一会,楼家月缓缓地说道:“爱月,你从我的角度想想,离了婚,余生奋斗事业,不比侍候一个糟老头子要强吗?”
陈爱月听到这里,一个震惊的发现如同点亮的电灯光出现在她心里:在母亲心里,父亲居然成了一个需要侍候的糟老头子。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想付出与回报的不成比例时,那么就表示是没有感情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陈爱月仍旧没有放下希望,继续劝道:“妈,你说得可能有道理,爸爸不想与你离婚,可能是害怕一离婚这个家就散了,以后他在外面累了回到家,没有你在家里等着他,他无法适应离婚后的生活。”
楼家月点点头,心想,没错,陈艺志就是这样想的,人归根到底,都是自私的动物,离了婚,她自由了,解脱了,轻松自在了,对于陈艺志来说,他的家里没有人,他损失了,所以他不愿离婚。
此时此刻,因为多次寒了心,楼家月对陈艺志已经没有了任何爱情,一颗心就像铁石做的,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陈爱月喃喃地说道:“妈,我也不想你离婚,俗话说,‘有妈才有家’,如果你离了婚,我就没有家了,以后逢年过节,我要去哪里过啊?”
陈爱月的眼睛红红的。
楼家月呆了一会,对陈爱月轻轻地说道:“爱月,妈妈永远在,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接下来,做生意赚了钱,我会在杭州买房置业,到时候,你可以逢年过节到我的新家里来。”
看到母亲心意坚定如石,陈爱月急了,她跺跺脚,劝道:“妈,你离了婚,别人会在你背后说三道四,议论纷纷,骂你老不正经,一把岁数了还要离婚,你怎么受得了?”
环顾四周,陈爱月就没有看到像她父母这样,一把年纪还大闹离婚的夫妇!
听到这里,楼家月怒了,她面色一沉,神情变得凌厉起来,她冷冷地说道:“爱月,我与你爸离婚,到底是你担心我觉得受不了,还是你受不了?!”
面对这样诛心地质问,陈爱月双肩一震,她涨红着脸坦诚说道:“一半一半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高校的校长,我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说我父母老不正经,年纪一大把了还离了婚。”
楼家月面孔涨红,眼神冰冷如剑,她冷冷地说道:“爱月,我告诉你三点,第一,别人说什么,你不要去管,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第二,我与你父亲在一起过了几十年,我们对彼此太了解了,我们离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不是儿戏;第三,我与你父亲已经将你和你大哥养大成人,也看着你们成家立业了,我们作父母的责任尽了,我并不欠你们什么,现在我想过自己的生活,希望你尊重我!”
声音不大,一句句,却像鞭子似的,抽在陈爱月身上。
陈爱月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一张俏脸涨成猪肝色。
楼家月看到女儿难过了,她叹息一声,慢慢地说道:“都是女人,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心呢?爱月,我与你父亲已经没有感情了,两个人何必强行捆绑在一起?我们离婚,等于既成全了他,又成全了我,我们离婚,等于既给了我自由,又给了他自由,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你们为什么要反对?”
陈爱月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不过母亲的责骂训斥,让她的脖子都红通通起来。
她的眼里有了泪花。
楼家月烦恼地单手扶了扶额,她想着这个女儿,就像陈艺志一样的笨,还在美国多年,可是她对着她讲话,就好像对着一个缠脚的老太太似的。
楼家月平心静气地沉默了一会,定定神,又对陈爱月说道:“也许吉姆对你很专一,你们之间还有爱情,所以你们在婚姻里是幸福的,我和你父亲早就没有了感情,他的心里只有你那个婶子卢仙儿——”
陈爱月红着眼睛倾听着,这好像是母亲第一次把她当朋友似的讲起她的故事。
楼家月缓缓说道:“我现在还和你爸保持婚姻关系,可是看到他,想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全是嫌憎,恶心,非常不好受,爱月,你知道吗,现在如果我和你父亲在一个房子里,我都会提防他,我对他完全没有了信任,我甚至都不敢把背对着他——”
不敢把背对着他?如同晴天霹雳,陈爱月震惊得抬起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父母的爱情恶化到这种地步了!
家月说到这里,语气充满伤痛,她喃喃地说道:“离婚是唯一的办法,既解放了我,也解放了他,两个人被锁在婚姻里各自痛苦不如冲破围城,一别两欢。”
说到这里,楼家月叹息一声,徐徐说道:“其实人过到最后,和谁过最后都是过自己过,我已经活明白了,自然要离婚,你不要劝说了,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现在不离,迟早也会离的,我并不着急,你爸,还有你,你哥,什么时候想通同意了,再离也不迟。”
陈爱月终于理解了母亲,特别是她刚才说的那句“可是看到他,想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就里就是嫌憎,恶心,非常不好受,爱月,你知道吗,现在如果我和你父亲在一个房子里,我都会提防他,我对他完全没有了信任,我甚至都不敢把背对着他——”没有信任的两个人,还要继续像夫妻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日子怎么过啊——陈爱月红了眼睛,她吸了吸鼻子,对楼家月真诚地说道:“妈,我不劝你了,其实,在美国,很多女人也离婚的,过不下去了就离婚,只是在中国主动提离婚的女人比较少罢了,我是怕你以后后悔,所以来劝你,我现在知道你是经过反复思考,不会后悔的,那么我就尊重你。”
听到女儿这么说,楼家月终于脸上有了微笑,她点了点头。
陈爱月对她说道:“不过,妈,你记住,你永远都不孤独,你有我,还有大哥呢。”
楼家月点点头微笑起来。
陈爱月劝说失败,回去了。
楼家月继续坚持自己离婚的打算,忙着她的生意。
但是陈爱月劝说失败离去了,接下来,劝说她不要离婚的人却如同走马灯似的轮回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