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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匠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扫墓

作者:仇若涵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1-08-08 06:08:40

(六百二十二)

卢仙儿默默地坐在一旁,安静沉默,如同一个温驯的小女孩,她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的疯病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在美国治好了。但是虽然好了,却仍不爱说话,好像她的灵魂并没有完全归位。

让陈艺志安慰的是,她现在勉强能生活自理,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发疯乱跑,因此,系在她脚上的麻绳终于解绑了。

她成了一个正常健康的人。

对于这个结果,陈艺志已经很知足了。

今天是清明节,他要带卢仙儿去陈家村,给父母扫墓。

天空下着如丝细雨,房间里面十分潮湿,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在过多雨水的滋润下,像野兽似的疯长。

蘑菇长到家里来,地衣更是侵占了整个庭院的青石板缝隙。

夏天快要来了!

陈艺志将纸元宝和纸钱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个竹篮里,对默坐在一旁看窗外雨景的卢仙儿说道:“仙儿,一会我们坐车到陈家村去扫墓。”

陈家村?卢仙儿眼前一亮,点点头,微笑说道:“好啊,去从前那个房子看看。”

陈艺志征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卢仙儿到了老年,还惦记着陈家村那美丽的卢宅,他不想告诉她,卢宅早在多年前就被拆了,如今去看看,也只能去那个旧址看看了。

可是卢仙儿不懂,经历了人生太多苦难,她好像选择性的忘记了大部分轨迹,而只记得孩提时快乐的卢宅时光。

此外,陈艺志也明白过来,清明节他去给父母扫墓,对于卢仙儿来说,这是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他与她年幼时在一起,却在老年时结为夫妇,所以对于他的父母,卢仙儿没有什么感情。

对于她来说,唯一让她惦念的就是陈家村的卢宅,她曾经在那里长大,度过她快乐的童年时光。

那是她人生唯一幸福美丽的时刻。

陈艺志没有说话,默默地继续清点着清明扫墓的东西。鞭炮,酒水,鲜花,一样都不能少。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伴随着如毛细雨,陈文昌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文志,文志,你在家吗?”

陈艺志愣了一下,是大哥。不管他改名改了多少年,在大哥心里,他永远是那个“陈文志”:奉父母之命,以文为志向的弟弟。

清明的雨越来越大了,陈艺志立马大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如烟细雨中,果然是大哥陈文昌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一个篮子,里满塞满了扫墓的纸钱等等。

陈文昌的脸上有着异样的神彩,他看看陈艺志,对他说道:“文志,今天是清明节,咱们兄弟俩给爹娘扫墓去!”

一起去给爹娘扫墓,这简直是多年来破天荒第一次,而且是大哥主动邀请。

陈艺志点点头,对于大哥的行为,有些意外纳闷,他问道:“大哥,你不用读大学了?”

陈文昌挥了挥手,对他说道:“唉呀,我于去年就大学毕业了,现在早工作了,最近——”他笑着看了一眼陈艺志,脸上的神情得意洋洋,不过最终,他决定暂时不说出这个好消息,他要在爹娘的坟前说出来,第一个知道的人不应该是弟弟,而应该是爹娘!

陈文昌心潮澎湃。

雨越来越大,屋顶上响起撒豆般的声音。

在哗哗的雨声中,陈艺志点点头,有些羞惭,他想想这几年,为了卢仙儿的病,他几乎不再关注其它事情,所以大哥什么时候大学毕业的,在哪里工作,他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陈文昌往里面探看了看,看到缓缓站起来的卢仙儿,征了一下,久远的往事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遥远得如同前生的往事才让他想了起来:卢仙儿是他的前妻。现在是他弟的妻子,即他的弟媳。

他不敢再看卢仙儿,难堪地点点头,对陈艺志说道:“我听说你和卢仙儿结婚了,看来是真的了。”

陈艺志点点头,模样神情十分平静,他缓缓地说道:“因为我经常带仙儿看病,不管这个家,家月生气了,一定要和我离婚,我虽然不愿意,但最后扭不过她,终究是离了婚。离婚之后,想着我和仙儿结婚,带她看病方便,所以我和仙儿领了结婚证。”

听到领了结婚证,陈文昌睁大眼睛,又急得跺跺脚,叹口气,对陈艺志训道:“你是不是傻?和一个神经病结婚!还领结婚证?!你知不知道,和一个神经病离婚很难的。”

当年,他可是没有和卢仙儿领结婚证,所以一纸休书,就结束了他和她的婚姻关系。

可是傻弟弟,居然和卢仙儿去领了结婚证。

领证容易离婚难哇。

陈艺志听到这里,震惊于大哥对卢仙儿的冷漠无情,他们好歹也曾经夫妻一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咧嘴苦笑,对大哥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在乎这些,再说,仙儿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失踪的女儿,再也没有亲人,我也不会和她离婚,另外,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仙儿的疯病治好了,我在美国给她治好的,你仔细看,她的脚上没有拴她的那根麻绳了——”

这个时候,陈文昌才注意到拴着卢仙儿的那根麻绳确实不见了。

他征了征,定睛看向卢仙儿。

这个时候,卢仙儿听到陈文昌的话语声,已经站起来,缓缓走到了陈文昌的面前。她温驯地站在陈艺志的身边,就像一个孩子般依恋,她歪歪脑袋,对陈文昌微笑着招呼道:“文昌——”

陈文昌征了一下,看着卢仙儿,她的病好了,此时此刻,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月白色的衣裳,灰白色的头发扎成两股麻花辫,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神情平静得与世无争,不沾染半点尘埃。虽然红颜不在,白发在风中飘动,但是她还是一个最好看的老太太,也极易被人推理:年轻时候肯定长得极美。

看到这样的卢仙儿,陈文昌十分羞惭,多年的不服气也在这一刻消释,以前他不甘心,凭什么卢仙儿对他这个弟弟念念不忘,他哪一点比弟弟差了?现在他明白了,弟弟对卢仙儿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为了给她治病,他远赴美国。

所以卢仙儿跟了弟弟,恢复了美丽健康,而跟着他陈文昌,只能沿街要饭,变成脏兮兮的疯婆子。

他服气了!

陈文昌微微一笑,想着他们三个现在都老了,但是卢仙儿今天的样子,却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也是站在弟弟的身边,安静温柔,微微一笑。

他就是因为她的笑对她一见钟情,才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文昌回过神来,对卢仙儿微笑说道:“仙儿你病好了,我真替你高兴。”与此同时,眼眶红了,这一生,确实是他对不起她!

卢仙儿点点头,对他温柔地说道:“我听说你结婚了,娶了一个你喜欢的女子,我也替你高兴!”

陈文昌想起家里那个娇滴滴,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不愿与他到陈家村扫墓的娇妻,内心并不愉快,他笑了笑,应付着说道:“现在好了,各得其所,所以,都高兴,都高兴!”

陈艺志挎起扫墓的竹篮,对他们两个说道:“走,去陈家村,扫墓去吧。”他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撑着伞,卢仙儿和他共一把伞,像个孩子般躲在伞下,陈艺志一只手拢着卢仙儿的肩膀,他对卢仙儿的照顾,仍旧如同儿时。

陈文昌提着竹篮走在后面,看到他们的背影,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一切好像变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一辈子一眨眼就过去了,他和她,终归是走到了一起。

而他——

陈文昌想到这里,笑了笑,又变得自信得意起来,之前卢仙儿在陈艺志的照顾下恢复健康带给他的挫折感消失,他悄悄地摸了摸自己怀中新近拿到的聘书,笑了笑,心想到,他也实现了他一生的梦想!

爱情算什么呢,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小时后,兄弟俩到达陈家村,齐刷刷地跪在爹娘的坟前,天空飘着银丝细雨。

艾草绿如油,陈家村的上空飘荡着艾叶粑粑和清明果的清香。

对于大哥突然主动来找他扫墓,陈艺志一直很奇怪。

这种感觉,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与大哥没有重逢那些年,每年清明节,都是他一个人来扫墓,后来找到大哥大嫂了,大哥忙着准备高考,考上大学后又忙着学习,毕业后忙着工作,而他,这几年,一直带着卢仙儿辗转各地看病。

也就是说,就算找到大哥大嫂了,因为各种事由,两兄弟也从来没有约在清明节,一齐回陈家村给父母扫墓。

所以对于这一次,大哥主动找上门来,约他一起去给爹娘扫墓,陈艺志到了此时此刻,跪在爹娘坟头,也仍然内心纳闷不己。

一路上都在抱怨陈文艺不肯回来一起给爹娘扫墓。怒骂妹妹没有人情,不讲伦理。

陈艺志有些纳闷,一个清明节,为了三兄妹一起扫墓,就要妹妹从成都赶回来,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大哥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陈艺志一肚子问号。

陈文昌跪在陈艺志的前面,他亲手给爹娘斟满酒,然后点燃纸钱,放响鞭炮,摆好花环。

等到鞭炮声消失,他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份红色的文件,对爹娘流着泪说道:“爹,娘,我完成我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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