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在隋唐时称为宋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商丘,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发迹之地,宋朝的国名也因此而来,宋真宗时,应天府被册封为南京,正式成为大宋三大陪都之一。
应天府的官职设置比较复杂,这也是和应天府的地位有关,它首先是陪都南京,朝廷设置了南京留守,为南京留守司长官,掌管宫钥及京城守卫、弹压、修葺之事,畿内钱谷、兵民之事皆总之,因为职权上和应天知府多有重叠,所以这个官职一般都由知应天府事兼任。
其次,应天府是京东路的治所,下辖两府、十五州、两军,使应天府内官衙众多,包括安抚使司、转运使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等四大职能官署。
再其次,应天府又以京城的规格设置了南京牧和应天府尹两大官职,南京牧是虚职,一般是由亲王遥领,而应天府尹目前由琅琊王赵文恽兼任,也只是名义上的主官,而实权掌握在知应天府事的手中。
这也是宋朝地方官的特点,州府的名义主官应该是刺史,但刺史都由京城大大小小的权贵们兼任,真正权力掌握在朝廷派出的朝官手中,叫做知某某州事、判某某州事等等,这样一来,地方权力都掌握在朝廷手中,这也是宋朝吸取了晚唐乃至五代十国的地方割据的教训而采取措施。
虽然宋朝确实避免了汉末、唐末藩镇割据的悲剧再现,但也造成了另一个严重后果,那就是宋朝三冗之一的冗官,需要设置的官职太多,朝廷财政负担极其沉重。
一般知州都是六品以上朝官出任,范宁是从四品高官,所以他得以出任应天府这样的京畿要地。
在妻女和母亲妹妹抵京十天后,范宁离开京城,前往应天府赴任。
第一次赴任,范宁没有携带妻女,他需要自己先稳定下来,才会把妻女接到应天府。
应天府紧靠开封府,相距京城约三百里,府治宋城县,乘船走汴河可以直接抵达。
范宁乘坐一艘两千石的客船,同行之人有他的两名新幕僚公孙玄策和张博,另外还有四名武艺高强的护卫,再有就是侍妾阿雅和几名使女茶童。
幕僚是大宋官场上的一个特殊群体,宋朝有大量读书人,而考中进士功名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读书人只能另谋生路,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要脸皮面子,不肯上街叫卖,所以读书人的就业难题一直让朝廷头疼,发展教育事业是读书人的一个出路,另外,依附豪门权贵也是读书人的一条出路。
但就算依附豪门权贵也要分三六九等,宰相的幕僚叫做幕僚,县令的幕僚也叫幕僚,区别就在于他们各自的本事。
朱氏文渊堂的十三名文士都是顶级人才,像公孙玄策是庆历三年的进士,因没有后台背景,被分配去秀州做州学助教,做了五年助教,前途无望,一怒之下辞职回乡,被朱家收罗进文渊堂。
张博是太学出生,在平江府学教书,八年前被文渊堂收入。
随着朱家权势渐渐衰落,两人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这次被朱元甫推荐给了范宁,着实让两人心情舒畅。
船舱内,公孙玄策和张博正在下棋闲聊,两人都是平江府人,长得都很清瘦,相貌儒雅,一看便是饱学之士。
张博放了一颗棋子笑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郭怀兄有点后悔了?”
他们口中郭怀也是文渊堂文士,他和另一名文士选择跟随朱孝云,昨天众人聚在一起喝酒,也算是为他们二人践行。
公孙玄策淡淡笑道:“我当初就劝过他,大衙内虽然是吏部左侍郎,权势很重,但他为人比较寡恩淡情,太过于谨慎小心,跟随他只是面子上好看,不会有什么前途,最多是府上的清客,没什么意思,郭怀后悔很正常。”
“那我们这位官人呢!你怎么看?”张博又笑问道。
公孙玄策笑道:“十年前我曾在玄妙宫请太清真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是大器晚成,年轻时清贫无为,中年得遇贵人,时来运转,我今年三十九岁,算是步入中年吧!”
“你是指范官人是贵人,为何大衙内不是贵人呢?”
“我不看好大衙内,他在关键时刻居然没有选边站队,这样的人成不大事,他的吏部侍郎已经到顶了,接下来只能进殿阁为学士,进不了知政堂。”
“那范官人呢?”
公孙玄策指指张博,又指指自己,“你我都选他,心里应该明白,不用我多说。”
这时,茶童贵哥儿在门口道:“官人请两位先生过去喝茶。”
张博笑道:“我们马上就来!”
他们收了棋,起身向主舱走去。
主舱位于二楼,是范宁的起居处,船舱宽大,视野开阔,极为舒适。
阿雅正陪同范宁闲聊,见两人上来,便起身退了下去。
“官人找我们?”
范宁笑道:“两位先生请进!”
两人对望一眼,走进船舱,范宁一摆手,“请坐!”
待两人坐下,范宁给他们各斟一杯茶,“这茶不错,两位尝一尝!”
两人端起茶盏,放在鼻前闻一闻,又慢慢品了一小口,只觉得香味浓郁,比他们平时喝的凤茶还要香上几分。
“这是....龙茶?”公孙玄策忍不住惊叹起来。
范宁点点头赞道:“不愧是文渊堂出来的,果然有见识。”
文渊堂享受的都是顶级待遇,不仅每月的俸禄高,而且穿有锦衣,食有美味,居有大屋,平时喝的茶都是朱家提供的凤茶。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享受过龙茶,只有真正的皇亲国戚才有机会得到天子的赏赐。
范宁也是因为开拓海外疆土有功,天子赵祯破格赏赐了他一百斤龙茶,他剩下已经不多,平时也舍不得喝,只有招待客人时才会拿出来。
这时旁边张博却在打量手中的茶盏,只见手中茶盏浮光妖艳,紫红相映,如莹润的玛瑙,凝厚深沉,他也忍不住惊叹道:“这是官窑钧瓷!”
范宁竖起拇指赞道:“张先生也是好眼力!”
张博脸一红,这么极品的茶盏,能看不出来吗?
龙茶官窑,范宁待客可谓诚意十足,三人喝了一盏茶,范宁笑道:“这次去应天府上任,吏部官文已经先去了,随时可以上任,不过我想两位先生在城里先逛上两天,如何?”
公孙玄策和张博对望一眼,两人立刻明白了,范宁是让他们先了解民情。
这时,公孙玄策沉吟一下问道:“听说官人还兼任监察御史?”
范宁取出一面御史金牌放在桌上,两人立刻振奋起来,监察御史是银牌,范宁拿出的却是御史中丞的金牌。
范宁淡淡道:“我的本位官依旧是左谏议大夫,同时挂御史中丞头衔,这是韩相公给我争来的,未必是好事。”
两人都听懂了,张博小心翼翼问道:“这次去应天府任职,有任务?”
“应该是,听说出任应天府是巨鹿郡王的意思,但具体有什么用意,我暂时还不知道。”
公孙玄策想了想道:“估计韩相公的意思也是想让官人先站稳脚跟,掌握大权,然后才会安排任务,我建议官人先不要想得太多,就正常上任,稳定几个月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范宁点点头,“你们认为我上任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夺权!”
范宁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开辟鲲州,在鲲州拥有绝对权力,没有人能够和他抗衡,但在大宋国内,他却是第一次出任地方官,着实令他一头雾水。
“和谁争夺权力?”范宁不解地问道。
张博微微笑道:“朝廷在设置地方官府职权时,有意识地将通判与知州的不少权力相重叠,一个是地头蛇,一个是代表朝廷,这样就导致通判和知州相互制衡,不会出现地方上一权独大。
但这样设置权力的后果却导致地方官场斗争激烈,几乎每一个知州上任都会面临夺权和架空的局面。”
范宁忽然想到朱佩给自己说过,他父亲朱孝云当年去青州任知州,心情郁闷好几年,看样子他当年应该是被架空了。
范宁点了点头,“那我就好好的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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