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健哥是钱掌柜的老客户了,交往密切,钱掌柜自然乐意效劳,便习惯性地肉笑道:“咱们玩得就是开心,没问题,健少你尽管玩,银子好说。”
小健哥大方地道:“那就先借我五万两玩玩吧。”
“没问题。”钱掌柜痛快地一口应承,丝毫没有皱一下眉头,而且笑容可掬,一边肉笑着,一边掏出了随身携带得账本。
小健哥一般不带大笔现银出外豪赌,以他的身价即便是赊账也有人乐意效劳,钱掌柜就是此类慷慨的人,所以每次小健哥缺银子时,他都乐于慷慨解囊,也不会担心小健哥没有偿还能力。这钱掌柜本就是开银行的,精于算盘。借贷好处多多,一来这借的钱都是高利贷,小健哥短时间内还不上,利息就会翻番,利润非常丰厚。二来小健哥家门在临安有些实力,可以借机和他拉拉交情。
见小健哥跟人借钱,乔老板有点不解地望了小健哥一眼,讪笑着问道:“以令狐少爷的身价,还用得着和别人借钱吗?莫不是这一阵子手头紧,缺钱花了?”
见乔老板插口打趣,没待小健哥作答,钱掌柜抢先解释道:“令狐少爷是临安赫赫有名的阔少,家产雄厚得很呢,怎么会缺钱花呢。只不过,现在年龄尚轻,还没到当家作主的时候,即便家中再有钱,也不能随意支配呀,所以钱某权当健少的小金库,以备应急之用了。”
乔老板咧嘴笑道:“原来如此呀,那就情有可原了。”
又称羡道:“令狐少爷果然有名望,这一句话五万两银子就到手了,不仅私下里拥有一座小金库,只怕钱掌柜的整个钱庄都是为你而开得了。”
钱掌柜笑道:“对于健少的庞大家业来说,这五万两银子实在好比谷仓里的一粒稻谷,微不足道,钱某只不过借给了健少一点零花钱而已,何足挂齿呢。”
钱掌柜马屁拍得到位,不用小健哥亲自开口,就将小健哥不能当家作主的困窘和盘托出,且又不失阔少爷的颜面,小健哥听了一翻吹捧,不由飘飘然起来,喜洋洋在旁听了钱掌柜一席话心里却大不是滋味。
见钱掌柜拿出账本准备记账,老鬼赶了眼色,准备好了笔墨递到钱掌柜面前,随也开口凑趣道:“对喽,各位都是豪商大贾,身价千万,对于大家来说,钱又算得了什么,开心最好。”
说着主动替钱掌柜将账本推到小健哥面前,又将毛笔蘸了墨汁递给小健哥,示意小健哥在上面签字画押,小健哥提起笔来大笔一挥,便流利地签了名,接着手指一按画了个押,潇洒的两个小动作,五万两白银就轻松地到手了。
第二局,乔老板就没那么好运了,掷出了一溜黑点。轮到钱掌柜好运临头了,轻轻一摇,就摇出了三个红点。接连两把有人摇出三点红,小健哥叹息一声,没了信心,干脆也不用竹筒摇了,顺手一抛,又没见红,这还不算,掷出一个二二二三,可谓霉到家了,于是连下一个周员外掷出几点也没心情看了,这一把便无私地奉献了赢家钱掌柜六千两。
好呐,这刚从钱掌柜那里借了银子,就又送回去了六千两,小健哥好不郁闷。下一句轮到自己先摇,一般来说先摇骰者运气都不赖,前面就有钱陈两位作表率。两把已经连输了九千两,好歹希望就这一把了,小健哥撸撸袖子,双手抱住竹筒狂摇,上边摇了下边摇,口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老子手气最灵。”一脸念了十几遍,还是不肯松手。
喜洋洋在旁看得着急,大声鼓劲道:“少爷,你是最棒的。”
“啪。”随着喜洋洋的祝福声,小健哥来了一个双手倒栽葱,豪壮地扣下了竹筒,大喝一声:“开。”
双手迅即倒提竹筒。
竹筒开处,只见四粒骰子一字一色摆开:二、二、三、三。又是一溜黑,只是点数上比上次多出了一点,眼珠子登时不转悠了。
钱掌柜摇头道:“令狐少爷今日的运气可不太好呀。”
何止不太好,就是“真他马的背。”小健哥骂咧咧道。丧气地将竹筒扔到一边。
乔老板不阴不阳地开口安慰道:“令狐少爷不必丧气,手气总有好的时候。”
安慰一句,轻轻一摇,便即摇出一个四点红。下一个周员外也掷出了两个一点红。
最后一个是钱掌柜,这家伙手气出奇地好,竟然扔出了一个极品满天星:四个一点红,这样的手气一生也难有几回了。
就这样,小健哥六千两又轻松地送了出去,转眼间一万五千两没了影子。这摇骰子呀,弹指间输银影无踪,吸金速度快如鬼,吐金速度也猛于魅,真是吃人于无形的恶魔呀。
小健哥输得双眼通红,越输越不服,血性涌上来,猛地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木凳上,一只手挽着袖子大嚷道:“连输三把,气死老子了,我就不信这个邪,来来来,继续。”抓起竹筒就是狂吼,喊声惊天动地,大有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
赌搏赌到这份上了不赢才怪,还好,这一把总算博得了一回头彩,万两银子好不容易到了手,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岂料好运不会连着来,此后接连几局下来都是满盘皆输,只消片刻的功夫,借贷而来的五万两银子就输了个精光。
这赌博实在是心魔,一旦上了瘾可真让人发疯,越输越不服气,总想着下一局翻盘,小健哥双眼充满血丝,几乎失去了理智,大声向钱掌柜嚷道:“再借我五万。”
钱掌柜见他赌红了眼,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健少莫要心浮气躁,这玩意可不能心急呀,慢慢来,总会时来运转的。”
脸上笑得像嘛花,一边又麻利地掏出账本递到小健哥面前,小健哥看都不看就竖起大拇哥在上面按了手印。喜洋洋见少爷玩得有点过火了,生怕他一时激动,干出血本抵押的傻事,连声劝止道:“少爷,咱别赌了,今天运气不佳,再赌也是输……”
输钱的人最讨厌的就听到“输”字,这个字非常地不吉利,哪怕你说“不赢”也比“输”这个字眼好听,小健哥不快地道:“难道我的手气总是这么差?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喜洋洋还欲劝说,小健哥本就输得心里窝火,没好气地道:“你想挡我财路么?我堂堂小健哥难道输不起这两个小钱?”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人难当呀,喜洋洋暗自牢骚一句。真个脑袋叫驴踢了,干脆不管他了,让他输个倾家荡产才好。好意相劝,不得好脸,喜洋洋越想越来气,懒得再搭理小健哥。
见主仆二人闹别扭,钱掌柜插嘴道:“令狐少爷多大的身价呀,家中仅良田就上千顷,随便拿来几块就能抵押个十几万两,区区五万两银子又怎能输不起呢?”
听了这话,喜洋洋登时舌头僵直。小健哥却很享受这中听的话语,傲气地抬起了头颅。
这边,老鬼见形势日臻白热化,大家正玩在火头上,为了疏导一下紧张气氛,便叫身边丫鬟送上果盘,小丫鬟甜甜切了一个西瓜,整齐地摆在瓷盘里端了上来,老鬼先招呼小健哥道:“这屋子里有些闷热干燥,健少先吃点西瓜降降火,稍作歇息,必会时来运转。”接着又去招呼其他三人。
小健哥也不客气,拿起一片西瓜就啃了起来。钱掌柜三人只觉口干舌燥,也纷纷捧起西瓜大吃起来。四人吃罢西瓜,抹抹嘴巴子,又齐头扎进了赌局。
竹筒当当响,嘶叫声刺耳,唾沫星子乱飞,大战继续如火如荼的进行,几个回合下来,直杀得天昏地暗,乌烟瘴气,终于有人顶不住败下阵来。
乔老板仰首打了个哈哈,面色略带沮丧地道:“今日手气太差,到此为止。”几局下来,这财大气粗的乔老板第一个败下阵来,随身携带的五万两银子顷刻间打了水漂,立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感觉有点困倦,二话不说,便即起身退场。四人中属钱掌柜手气最好,赚足了腰包,得意洋洋,脸皮笑得一如麻花般灿烂,见乔老板要退场,便笑嘻嘻地搭话道:“乔老板别急着走呀,如果不尽兴,就继续玩嘛。”
乔老板大手一挥:“不了,乔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改日再和大家玩个痛快。”扭扭肥屁股,也不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老鬼见乔老板当先散场,便亲自将他送下了楼去。
钱掌柜和周员外眼望乔老板离去的背影,不忘热情地送别一声:“慢走呀,有空常来坐坐。”
输钱便走人,在赌场上混有得意者就有失意者,胜败乃是赌场常事,走了一个也无妨,剩下三个继续战斗。乔老板一掷万金的豪情无形中激起了小健哥心中的豪气,人家视金钱如粪土,出手何等威风豪绰?自己更不能有所退步,于是放开手脚豪赌猛干,几局下来,拼得汗流浃背,喊得嗓门沙哑,低头一看,桌上的十万两筹码已是空空如也。
“娘地,赢起来费劲,输起来真他娘地轻松。”顷刻间十万两银子人间蒸发,恍如作了个梦,小健哥丧气地一甩手。今天可真是背极了,在赌场混战多年,还从来没输过这么多银子,过度兴奋过后,小健哥这才觉得体力有些透支,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喜洋洋见少爷神色有些恍惚,连忙上前又是扇风,又是灌茶,好歹将他弄醒。歇了好一阵子,意识逐渐清醒,小健哥突然想家了,便就起身欲离。
钱掌柜见状,连忙起身拉住他胳膊道:“健少莫着急,钱某还有话说。”
小健哥输钱后既没心情,也不耐烦,瞥眼道:“有什么话快些说,我要回家了。”
钱掌柜笑嘻嘻地挽留道:“先坐坐喝口茶水,再走也不迟嘛。”
说着将小健哥引出赌室,来到客厅,寻了座位,钱掌柜亲切地扶住小健哥肩头,将他按在座位上。周员外也跟着二人走出赌室,见二人似乎有私事相商,不便打扰,便先行告辞。这时,老鬼送走了乔老板,折身又返了回来,见小健哥和钱掌柜来到客厅,便走上前来殷勤地给二人沏茶倒水。
二人喝了一会茶,钱掌柜抚慰了小健哥一番,待小健哥心情平缓后,扭头张望了一下四周,这才对老鬼神秘兮兮地道:“王老板,这里说话不方便,可否借楼上密室一用,我和健少私下里聊两句。”
老鬼领意,诡笑道:“钱掌柜何必客气,请随我来。”便引领二人出了客厅向楼上走去。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却要偷偷摸摸到密室里聊?小健哥也不知这钱掌柜在玩什么玄虚,正纳闷间,钱掌柜簇拥着自己跟着老鬼向楼上一层走去。
楼上有一间密室,是老鬼专为赌徒们开设的隐秘场所,以方便赌徒们在这里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