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洋洋牵着毛驴与小健哥信步而行,走了一段路,小健哥抬头望天,天空艳阳高照,时近正午,肚子里不禁咕咕叫起来,有了饿意。忽地想起钱掌柜送给自己的一张餐券来,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来,展开一看,只见餐券正面贵宾券三个大字艳红醒目,后面跟着一行中号黑字:凭此券可享受本店价值二十两纹银特级大餐一份。餐券右下方盖着一个朱红印章,印章上除了印着香千里酒店的名字,下面还印着一行小楷注明了酒店所在位置:临安府马口大街甲八号。将餐券反过来就是一些该店的宣传语、简介、经营项目之类的说明,其中几个放大的字体忒是醒目,书曰:招牌菜“霸王别鸡”。此语寓意奥妙,发人深省,令人未临现场品享美食,却已有身临其境之感。
时下这种贵宾券在临安府从未出现过,这家客栈果然别出心裁,想出这么个新鲜招术,可谓推销有方经营意识超前,令小健哥大感新奇。一见到这餐券,肚子里叫得更响了,立时勾起了食欲。既然是白送的大餐,不吃白不吃,以免辜负了钱掌柜的一番好意,这便去品尝一下“霸王别鸡”这道特色大餐。
二人按照餐券上注明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这家酒店,此店位处城中心繁华地带,门面还不小,三层小楼披红挂绿流光溢彩,甚是招惹眼球,门前竖着一面杏黄招客幡,上书“香千里”三个大字;门楼高处,再配上一块半丈见方金光闪闪的招牌;门口又整齐地排了两溜迎宾小二,这么大的脸面,若是路过这里不进去光顾一下就太不给面子了。
小健哥二人踏步而来,立时有一小二趋脚上前相迎,将驴子接过来在门前空处拴好,跟着即高唱一曲,门口那两溜迎宾一齐鞠躬哈腰,齐声恭迎来客。
进入店中,一位油光满面身穿绸衫的中年人小步急趋过来,带着生意人标准的奸诈笑容笑嘻嘻道:“这位小爷面带喜乐之相,一定是富贵之人,欢迎光临小店,快快里面请。”
这嘴皮子真会说,一看就是掌柜的,小健哥也不与他哈哈,将手中餐券一递:“听说你这里有道招牌菜很不错,本少前来品尝品尝。”
来人正是酒馆的郑掌柜,郑掌柜一见贵宾餐券,满脸笑意更浓,这贵宾餐券是为了拉拢生意私自印制的礼券,主要面对临安有身份的人物免费发放,持券者非富即贵,也不知这贵宾餐券是他人相送小健哥的,只料小健哥必是富贵子弟,立时一脸笑容绽放地相当璀璨,热乎地连声道:“这位小爷,贵客,贵客,楼上雅间请。”
送上楼去,便又差使小二沏茶倒水。楼上雅间食客不多,饭菜优先招待,不一会,一席丰盛的价值二十银的贵宾大餐就摆上桌来,招牌菜“霸王别鸡”隆重登场,只见蒲扇大的一只白玉雕盘中盛着一只又肥又大的山鸡,那鸡斜身而卧,身上浇了一层薄薄透明的糖稀,就像覆了一层透明纱衣,那姿势极像一位身披轻纱睡姿挠人的睡美人,令人看上一眼便先垂涎两尺了。奇的是那鸡肚大如球,好像是要怀蛋待产了,乃又令人充满无限遐想。此鸡遍体焦黄油亮,香气四溢,浅浅的一层汤汁也呈浓稠金黄,汤中花花绿绿飘着各种新鲜菜丝,看上去好吃的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霸王别鸡’?”小健哥主仆惊赞齐呼。
“没错,这便是本店独创的头等招牌菜,传说中只有本店才能有幸品尝到。”郑掌柜得意道。
“这鸡看上去与普通鸡有所不同,不知是何方之鸡?”小健哥对这盘中鸡甚感兴趣,有必要打听一下。
“这便是采捉自深山野林、白山黑水间的罕见野鸡呀,此鸡属于稀有品种,存世稀少,口味鲜美,经过我店独创的金汤蜜汁烹调,再佐以十年生乌鳖汤煨制,一盘创意独特、美味绝伦的美食就此现世,不是自吹,本店的这一道独特佳肴可称得上是临安头一道了。”
“原来霸王就是王八,我吐,这霸王没见一个,原来熬成了汤,还霸王别鸡呢,鳖汤喂鸡还差不多,糊弄二傻子嘛。”肚里虽是骂娘,小健哥却饶有兴趣,继续问道:“这野鸡怎么这么肥呀,看起来和家里养的老母鸡有的一拼了。”
忽有发现:“此鸡的肚子……好像也比寻常的鸡大出不少?”
郑掌柜侃侃介绍道:“此鸡不幸中招怀胎十月,所以看上去又肥又嫩,肚子大也属正常现象。”
“奥~原来如此,一只怀胎之鸡。那么……这霸王别鸡怎么讲?我怎么只看到鸡,而看不到霸王的鬼影呢?”这个解释让小健哥奇趣陡增,拖着长腔追问不舍。
郑掌柜诡笑道:“你想呀,霸王遇上鸡不免有好事发生,终有一日,霸王拍拍屁股撒手而去,所以鬼影难寻呀,故而便叫‘霸王别鸡’。”
“原来……如此!”“霸王别鸡”的由来竟然如此动人,小健哥大长见识,恨恨咬一口玉齿:“这霸王也太不负责任了,既然好事成双,竟然忍心离去,还……有没有人性。”
郑掌柜淡然而笑道:“若有人性,怎能造得出这一道美味佳肴呀。”
说来也是。
“说来说去……这不就是一只怀仔的老母鸡么?”小健哥瞪着眼睛盯着鸡。
郑掌柜奸笑道:“确切的说是一只怀仔的野老母鸡,味道之美妙让你尝一口永生难忘呀。”
听这家伙一席话,就够一辈子难忘了,若是吃一口,下辈子都难忘。小健哥目盯大肚野鸡,拧起了眉头:“太残忍了吧,怀胎的鸡肚子里岂不是有小鸡仔?叫我怎生……忍心下口?”
郑掌柜毫无人性道:“老母鸡哪里的仔,不过就是鸡卵嘛,有道是杀鸡取卵,本店这道招牌菜却是不杀鸡不取卵,连鸡带卵一起吃,如此味道才回味无穷嘛,尤其是鸡卵的滋味美得不得了,小爷您就放心品尝吧。”
杀鸡吃卵,够狠。想一想平生还没尝过鸡肚之卵的滋味,就连啥模样都没见过,小健哥顿生好奇,眼皮一眯,连忙抄起竹筷,将那盘中野鸡翻过身来,肚皮朝天,扒开肚腹,果见里面有一坨淡黄色卵状物,大者如乒乓球,小者像花生豆,表皮无壳软哒哒的,看来就是未孕育成熟的蛋蛋,那蛋黄般的颜色令人垂涎欲滴,真想一口咬在蛋蛋上,此时的小健哥也没了怜悯之心。
“作孽呀,作孽,一只被抛弃了的怀孕野鸡已然够惨,竟然还要沦落为被人破肚吃卵的下场,苍天呀,还有没有公道?”小健哥口里流着涎水,假惺惺向天悲号两声,那时食欲大开,迫不及待就要动手动脚。
身边的喜洋洋跟着少爷吃遍天下美食,也没见过这么稀奇的霸王别鸡,顿时舔着舌头扑了上去。
郑掌柜在一边给二人倒了茶水,笑一声:“二位莫急,慢慢享用。”便转身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这怀孕野鸡着实别有风味,和寻常家鸡确实不同,味道鲜美不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野性幽香,那幽香似松香如檀香,润鼻沁喉,落肚后即润心又透肺,一缕香气又自腹中顺肠升起,再由鼻孔飘溢而出,丝丝香气缭绕百转经久不散,令人回味永久好不舒泰。
“少爷,这野鸡真好吃,味道够野的,和家中之鸡品味就是不一个档次呀。”喜洋洋吃得甚欢,手抓一只鸡腿,发自内心地道。
“家里的都吃腻了,当然是外面的野味过瘾。”小健哥一手执筷,狠夹一只鸡卵凑近鼻头,一边品嗅,一边忘情陶醉,那一只鸡卵差点吃进鼻孔里。
面对小健哥陶醉之态,喜洋洋笑着附和道:“少爷高见呀。”
小眼一转:“鸡卵的滋味不错吧?好吃么?”
小健哥目不转睛道:“有点蛋黄的味道,又有点奶油的味道,果然美得不得了。”
喜洋洋乐道:“这么美妙呀。”
继续问:“鸡卵比鸡肉好吃么?”
小健哥一口吞掉鸡卵,扭头忽道:“好不好吃,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来问我。”这才注意喜洋洋一只鸡卵未吃。
喜洋洋笑吟吟道:“小洋对鸡卵不感兴趣,就对鸡大腿感兴趣。”
这小子大概对自己的蛋蛋也不感兴趣,小健哥撒他一眼,不屑理之,自顾品尝人间美味。
二人各有所好,各吃各的。
小健哥吃到美妙,嘴叼鸡卵,油然而生美妙意境,浮想联翩:“嘴含一只卵,岂不就是一条小生命?就像是一只未出壳的小鸡,虽然看不见听不到,却能感觉到那一对对小翅小爪在蠕动……”
正沉溺在遐想中,忽听邻桌有人吟诗道:“此鸡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