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玠的出现就像是个小插曲,杨浩没有什么收藏癖,但既然出现了,总不能放任自流吧,这吴家兄弟二人还是起步期,不像是韩世忠张俊这些人,已经贴上了很明显的标签,自己若是跟童贯要人,想那童贯也不会说什么,但以童贯的为人,产生裂隙是必然的,搞不好还会影响了韩世忠这些人的前途,索性也就任其发展吧。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嘛,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另外,杨浩还要考虑这些人的政治诉求,不管是岳飞,还是韩世忠,又或是张俊吴玠的,他们抗金说到底是本分,家国情怀的抛开不说,真以为武人的心里只有打仗就没有政治诉求了吗?
每个人都是想要往高处走的,不论是谁,安逸的生活的基本是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说,杨侯爷最不信的就是鸡汤,千万不要被这些鸡汤麻痹了思想,会丧失进取之心的。
赵构问道的问题是必须要有个章程的,西夏不同于大辽,耶律延禧死了,有耶律大石和耶律淳在,西夏李乾顺一死,这就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而且对两国的策略也不同,耶律大石代表耶律淳降了,耶律淳受封辽王,按照杨浩的建议,采取了一国两制的临时办法,那也是因为辽朝所剩的疆域依旧很大,而且都是苦寒之地,投入太大容易得不偿失。
西夏虽然也是戈壁居多,可西夏没有那么大的疆域,同时又是通往西域的要道,更何况,杨浩的目的就是要震慑西域诸国,要让他们知道,大宋来了,是带着獠牙来的。
赵构问起西夏的后续事情,这就是要给经略西域定下个调子,而且杨浩似乎也察觉到了,赵小九这是在播种啊,给自己埋下更深的根基,若是这西域将来都是他的心腹,那么以后……
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未雨绸缪的事情从来不需要身边的人提点,很明显,赵构就是这样的人。
杨浩到是不急着回答,反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奇思妙想?”
赵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早就想好了就说出来,不要问我。”
这似乎已经是习惯成自然的事情了,赵构也明白,杨浩一定是早就有了打算的,这攻略西夏的计划在伐辽之前就被那个什么神秘的金风细雨楼定了下来,他不相信杨浩会没有后续的策略。
杨浩笑了笑,挥手让沈霜出去了,这才说道:“西夏不同于中原,多是荒漠戈壁之地,然而此地扼守着西域要道,却是不得不争,殿下,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臣以为,对这西夏的治理,不得不用重典,以重典治西夏,而最关键的点在于,并非要西夏快速的恢复民生,只要饿不死就好,原西夏子民要做的是治沙和改土。”
“治沙?改土?”赵构瞪大了眼睛,表示很不理解,这两样算是哪门子的治国方针啊?
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明白治沙和改良土壤的重要性的,杨浩知道,就算是在后世,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治沙仍然是重中之重。
好在在这个时候,毛乌素沙漠,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虽然是存在着的,风沙带来的灾害还没有那么的巨大,如果不治理,日后那些后辈们会体验到沙尘带来的巨大伤害的。
趁着风沙的灾害还没有那么巨大,改良整个西北的土壤,让农耕更大程度的代替游牧,只要最后这西夏百姓能够安居下来,社会也就稳定下来了。
说到底,老百姓再有家国情怀又如何?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温饱,看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
“不错,治沙是必须要治的,臣有个宏愿,就是要让这西域戈壁变成塞上江南,殿下,说到底,百姓只有能够活下去,才不会有心造反,您说呢。”
杨浩没想要给赵构讲什么关于风沙的害处的话,讲了这家伙也未必会懂的,就算是宗泽在这里,也未必会赞成。
但是你从造反的层面上去说,那么赵构就一定会重视起来,这就是皇族的心理疾病,他们什么都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造反,尤其是老赵家的子孙们。
饶是如此,赵构还是很疑惑的看着杨浩:“这治沙……你已经有了想法了是吗?”
杨浩点了点头:“殿下所猜测不错,臣麾下的金风细雨楼已经有了方案,这治沙无非是种植为主,沙地有能够适应沙地的植物,臣打算让这西夏子民以方格栽种法来防止沙化的日渐严重,同时取好土来改良这里的土地,让这里的土地更加的适应种植农作物。”
“当然,这治沙的西夏人要按照十户为一组,十组为一屯来管理,若有懈怠者,治沙不利者,杀鸡儆猴,连坐。”
说到这里,杨浩的脸色就变得阴狠起来,这就是他所说的重典,连坐制一直以来是被很多人抵制的,这个法令太过残酷,虽然说能够很有效的让这些人互相监督起来,起到更好的作用,但是一旦出了乱子,连坐之下就是血流成河。
赵构登时瞪起了眼珠子:“杨浩,你这是还要杀人啊,这重典……唉,连坐制下来,这是要成为酷吏的。”
“呵呵。”杨浩很淡然的笑了,他知道赵构的意思是什么,酷吏无非就是留下些许的骂名罢了,自己在乎名声吗?
千百年后被人骂又如何?自己又不痛不痒的,从来也没有过留名青史的打算啊。
“殿下,要这里安定,就需要震慑,如何震慑?要的就是重典,要的就是酷吏,殿下放心,臣不在乎些许的虚名,只要在有生之年能够让这荒漠成为塞上江南,臣足矣。”
这并不足矣说服赵构,不过赵构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我问的早了些,毕竟这西夏还没有全都臣服呢,等着关胜种师中他们带来捷报再说吧。”
这到是一个事实,李乾顺是死了,兴庆府也没了,但是西夏还没有全境收服呢,再等等,杨浩估计顶多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有个结果了。
“对了。”赵构沉默了片刻,又转换了话题:“那耶律淳受封辽王,耶律大石已经回转北面了,难不成以后就这样了?”
“怎么会?”杨浩一笑,说起来对辽人的怀柔之策也是没办法的,那片地方太大,太荒芜,苦寒之地上又散步着许多游牧部落,要想彻底的平定那里,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还需要耗费时间,况且眼看着就快要入冬,那地方又不像西夏,可以闪电战结束的。
耶律大石又摆足了姿态,怀柔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怀柔不代表就没有后续。
“殿下,耶律淳只是个傀儡而已,耶律大石才是雄心大略的,他想要借助这个时间休养生息,臣给他这个时间,但很快的,他也会焦头烂额的。”
“为何?”赵构登时来了兴致,抱着膀子很有兴趣要听下去。
“殿下可记得推恩令?”
“推恩令?你是说……”
“不错,就是汉武帝所用的推恩令,对内可用,对外亦可用,在辽王之下,可以请官家再分封几个公侯出来,让他们对权利产生渴望,让辽王集团的权利开始分化,只要能给耶律大石添乱就可以了。”
赵构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诡异的一笑,指着杨浩说道:“你啊,是真的太坏了,不过……嘿嘿,我喜欢这个主意。”
孔子说因材施教,这是对人,春秋中也提到要因地制宜,杨浩就是如此想的,不同的地方,要用不同的策略,辽人所在的地方是大一统的,耶律延禧的死已经是震慑的到位了,怀柔之后便是分化,最后实现彻底的同化。
但西夏不同,西夏是个跳板,也是个牺牲品,西夏是杨浩用来震慑整个西域的,这一手必须要狠,狠的让西域诸国不敢再有异心,狠的等大宋的军队一到,他们就得跪着迎接。
“殿下,臣还有一事。”
“你说。”
“臣以为,这兴庆府就不要再重修了,在这原址之侧另择选一地,重建兴庆府,这一片废墟就留在这里,让所有途经这里的都看在眼里,也可以是个震慑的作用,让他们再不敢对我大宋有二心。”
赵构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到也有道理,原本还和宗老商议这事的,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这工料何来?”
“料可现寻,工不是就在这里吗?殿下,那所剩的兴庆府遗民不能闲着,要让他们知道,做工才有饭吃,我大宋优待战俘,却也不能只白吃饭不干活不是吗?”
赵构咧了咧嘴:“杨浩啊,我越发的觉得你实在是太可怕了,是不是这些人就是死了,你也要榨出点油水来。”
“呵呵,殿下,臣一直以为,就算是条咸鱼,也应该有它最大的用处的。”
换了谁来说,杨浩的做法都是酷吏,但酷吏依旧有酷吏的用处,酷吏做的好了,是会推动社会进步的,只要不是滥杀无辜,乱用法典,这就是一个不错的酷吏。
就像是李卫在推行摊丁入亩的时候,要说起来也是酷吏,只要朝廷要打仗了,需要大量的税收来支持战争的时候,下面的人就都会变成酷吏。
兴庆府的清理还在继续,死的人太多了,必须要处理好,要不然将会是有大瘟疫的,在这样的时代,一旦出现了瘟疫,那就是毁灭性的。
也只有清理这片废墟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受到大宋的无差别毁灭性打击是个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神机营的火器是真的大放异彩,那虎蹲炮的射程和威力真的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什么是恐怖。
从杨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后,所有的战俘都成了劳动力,在宋军的编排下,十户为一组,十组为一屯,全都被分开了,开始对兴庆府废墟清理,同时去往其他地方运送物料,准备开始建设一座新的兴庆府出来。
只是十天的时间,关胜呼延灼就传来了捷报,沙坨已经被拿下,卓啰来了信使,卓啰和南军司请降,要面见大宋康王殿下和镇北侯。
这也算是个喜讯吧,不战而屈人之兵,杨浩这一次不会再杀了,没有拒绝他们要来投降的意思,赵构也乐得给出了命令,让那军司的将军来这里相见。
就此,整个西夏的东线全部落入到了大宋的手里,杨浩的灭西夏的战争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至于黑水镇燕军司和瓜州沙州那边,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在这新兴庆府修建的过程中,一个流言还是传了出来,流言的中心就是万恶的镇北侯。
有人说这大宋的镇北侯在用完了这些人之后还是会杀了他们的,等到这新城建成之日,就是这些人该死的时候。
流言传播的很快,张清亲自带人去抓了一些嘴碎的出来,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杀了一些人,反倒是让这些战俘更加的恐慌了起来。
这种事情最是不好处理,战俘恐慌了起来,一切的进度就会减慢,到不是在乎这些人的生命,真的是要发起狠来,全都杀了也无所谓,几十万都杀了,还差这几万不成?
“杨浩,你说说吧,要是真不行,索性就都坑杀了。”
赵构也是发起了狠来,宗泽在一旁眼神闪烁,也是拿不定主意,看着杨浩,杨浩微微抿嘴,迟疑了片刻问道:“殿下,卓啰那边的来人还有几日可到?”
赵构一愣,随后说道:“大概是后日吧。”
“哦。”杨浩点了点头:“索性这两日就先停了吧,等到卓啰的事情完事了再说。”
看着他这个表情,赵构狐疑的瞪着他:“杨浩,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杨浩微微一笑:“殿下,要想打人之前,是要先把拳头缩回来的。”
赵构没明白,依旧很疑惑,但是宗泽突然眼神一闪,跟着说道:“镇北侯是想接着卓啰和南军司投降之际来一个……”
后面话没说完,杨浩看着宗泽笑了:“宗老果然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