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话，程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侯君集怎么认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挑拨会有用的？
果然，这头侯君集话音刚一落，李世民便发出一声冷哼。
“侯君集，朕先前还觉得，你多少有些脑子。”
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眼盘腿坐在地上的侯君集。
“眼下看来，你实在是叫朕失望透顶！”
话说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
之后，李世民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人将侯君集拖了下去。
“朕听说，承乾和青雀先前被侯君集当做了人质？”
李世民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程易撇撇嘴：“陛下放心，两位殿下都没事。”
李世民深深叹了口气。
“朕不是担心他们……”
李世民虽然言犹未尽，可程易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担心这两个儿子出事，而是觉得这两个儿子实在太没用了些。
想清楚这点，程易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快些回府去吧。”
李世民又道。
程易点了下头，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忽然从殿外传入了两人耳中。
李世民眉角猛地一跳，不好预感忽然缠上他的心头。
不多时，栖梧殿大宫女满脸泪痕冲进了太极殿。
“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枫叶的话音才落，李世民便眼前一黑。
眼见他摇摇欲坠，程易走上前去把人扶住。
“走、走……”
李世民紧紧握住程易的胳膊，可他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脚下却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程易微微叹息，轻声道：“陛下，我与你一道过去。”
李世民双眸赤红看向程易，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一直握着程易的胳膊，直至到了栖梧殿外才终于放手。
虽然已经深夜，可栖梧殿中却仍旧有不少人出出进进。
看到有太医出现，李世民立即把人叫到了身前。
“观音婢如何了！”
李世民厉声喝问。
眼见李世民目露凶光，太医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回、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怕、怕是……”
太医没敢把话说完，可在场两人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陛下，”程易声音低沉：“我去接长乐进宫。”
李世民也不知有没有听清程易的话，只是神色惶然的点了点头。
嘱咐大太监看顾好李世民后，程易便飞掠出宫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程易便带着李丽质回到了栖梧殿中。
李丽质头发都未来得及挽起，如瀑青丝垂在她背后。
她双眼通红，刚一进栖梧殿便扑倒了李世民身边：“父皇，母、母后她……”
眼见女儿哽咽着说不出来话，李世民不由心中大恸，他颤抖着的手落在李丽质肩头，却始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一直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枫叶急匆匆走了出来：“娘娘想见公主殿下与圣鸣王。”
李丽质眼睛越发红了，她不知所措看向程易。
“去吧。”
李世民深吸几口气，才终于艰难吐落两字。
栖梧殿的寝殿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李丽质倚在程易身上，步履蹒跚朝着长孙皇后的塌边走去。
“质儿，你来了……”
床榻上，长孙皇后气气若游丝开口，她费力的抬起一只手伸向李丽质。
“娘亲！”
李丽质终于再忍不住，她扑倒长孙皇后身边，紧紧握住娘亲伸来的手，登时泪如雨下。
“娘亲别丢下我。”
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长孙皇后又如何能不心酸，她想要像过去一半，拂去女儿的泪珠，却再难抬起另一条手臂。
若有可能，她又怎么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的她，早已经灯尽油枯。
“质儿别哭，”长孙皇后断断续续道：“别哭……”
话虽然这样说，可随着这句话出口，长孙皇后的眼角也滚落下来了一串串泪珠。
“程易。”
定了定心神，长孙皇后又看向了程易。
“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本宫的事情。”
长孙皇后已经虚弱至极。
程易一手搭在李丽质肩上，他郑重其事看向长孙皇后。
“母后放心，我此生定不负长乐。”
听到程易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长孙皇后终于安心，到了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了。
“去吧质儿，母后想再见你父皇最后一面。”
长孙皇后又道。
李丽质垂着泪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被程易扶出了寝殿。
“父皇，”李丽质强忍着眼泪去到李世民身边：“母后想见您最、最……”
最终，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完的李丽质，再次潸然泪下。
李世民深吸一口，朝着寝殿了过去。
“陛下……”
绕过层层纱幔，李世民见到了形容枯槁的发妻，他悲从心中起，不知耗费了多少气力，才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可他的眼睛，却早已经红得吓人。
“观音婢。”
不过短短一段路，可李世民却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
“臣妾……臣妾不能再、再陪着陛下了……”
长孙皇后的眼睛几乎已经再挣不开。
李世民紧紧攥着她的手：“观音婢……”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叫着长孙皇后的名字。
长孙皇后贪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自她13岁与李世民成婚，这些年来二人始终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虽然情深义重，可李世民却鲜少在她面前失态。
看着现下李世民这副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丈夫终于从高高在上的天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她的夫君虽一向风流多情，自继位以来更是惹了不知多少风流债，可在她心中，却始终未曾因此生出过任何怨怼。
“二郎……”
二人成亲之处，长孙皇后便喜欢这样称呼李世民。
一声“二郎”，让李世民恍如隔世。
终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扑在长孙皇后枕畔，失声痛哭起来。
殿外，李承乾、李泰还有现今不过9岁的李治终于赶了过来。
“观音婢！！！”
就在兄弟三人刚要进入内殿的时候，一声犹如困兽咆哮般的喊声，横冲直撞进了他们的耳朵。
“母后！”
李丽质惊呼一声，跌跌撞撞朝着殿内跑去，程易紧跟在她身后，唯恐她磕着碰着。
李承乾兄弟几人先是一怔，之后才也反应过来，争先恐后跑进了栖梧殿的寝殿。
对于李承乾和李泰来说，无论他们出了栖梧殿是如何的你死我活，可在这栖梧殿中，他们就只是长孙皇后的孩子。
“母后！！！”
几人仓惶进入寝殿，抬眼一看，便只见到了李世民被悲痛溢满的背影。
作为长子，李承乾是长孙皇后陪伴时间最久的孩子，他如今虽然一心谋夺皇位，却从未想过长孙皇后会这么早就离自己而去。
李承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艰难的朝着长孙皇后的床榻跪行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