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志德眉头紧皱,却实在不知这徐侍郎究竟在发什么疯。
不过,眼见对方已经上楼去了,纵使心里有再多气,也只能先跟着上去。
进到隔间以后,徐侍郎随意的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壶酒之后,便将店小二赶了出去。
“阎先生可知祸从口出?”
两人甫一落座,徐侍郎便咬牙切齿地开口。
“祸从口出?”
闫志德轻蔑冷哼。
“老夫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
徐侍郎气极反笑,直截了当质问道。
“那你只管告诉我,你说长乐公主答应与你阎家结亲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自、自然是真的!”
闫志德心虚避开徐侍郎的目光,却仍旧嘴硬到。
“真的?”
徐侍郎心中更气。
这口恶气不止是对闫志德,更是对他自己。
倘若,当初的他能再冷静一些,不随意轻信人言。
又怎么落得如此进退维艰的地步?
“啪!”
徐侍郎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都事到如今了,你竟还敢满嘴胡言!闫志德!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徐侍郎连连冷笑。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圣鸣王已经发话了,就算他的子女以后全都终此一生不嫁不娶,也绝不会与你阎家有任何瓜葛!”
“什么?!”
闫志德一个目瞪口呆,旋即又急急道。
“他、他怎么好言而无信!”
徐侍郎却懒得理他这些屁话,继续冷着一张脸问道。
“你可知,陛下今日在朝上还提起了此事。”
“陛、陛下?”
徐侍郎直直盯着闫志德,却不想对方居然露出个沾沾自喜的表情。
“陛下可是要为我们两家赐婚?”
也不怪闫志德会这样想,毕竟,阎氏的例子就摆在那里。
况且,在闫志德看来,程易是怎么想的,实在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看李世民怎么想。
只要李世民还顾着阎家一日,阎家就不会轻易倒下。
看着闫志德这副愚不可及的模样,徐侍郎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他心道,赐婚?赐死还差不多。
“长乐公主如今才刚有身孕,你们阎家就如此迫不及待,若当真冲撞了公主,你闫志德有几个脑袋够给陛下砍的?”
徐侍郎咬牙切齿地说道。
有野心不是错,为自己谋划更不是错,他闫志德错就错在吃相太过难看!
“还有!”
徐侍郎几乎目眦尽裂。
“长乐公主当初到底说得是与谁结亲,如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竟还敢大放厥词,甚至在城中散播流言蜚语!”
“那外孙和孙子也没什么差别啊……”
闫志德底气更加不足了。
“没什么差别?”
徐侍郎表情阴鸷,好像刚从寒潭中捞出来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闫志德。
“一个姓李,一个姓阎,你跟我说没什么差别?闫志德,你以为你没脑子,便满天下的人都没脑子吗?”
徐侍郎越想越气,恨不能一刀砍死面前的人。
他原本好好地做着官,当初也并未掺和到太子魏王争储一事之中。
还以为能就此安安稳稳做官到老,即便不能官拜宰相,做不得三师三公,那尚书之位确实跑不了的。
只怪自己却贪心不足,仅仅就听了些流言蜚语,便生出诸多不该有的妄念。
两杯黄汤下肚,便头昏脑涨的上了对方的贼船。
若非今日早朝时被陛下狠狠训斥了一顿,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以来都被这闫志德耍了个团团转!
“圣鸣王府的孩子,那是何等的金尊玉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们阎家如今的处境,竟还敢有此妄想!当真恬不知耻!”
徐侍郎恶狠狠骂道。
“可如今此事早、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为了公主的名声,他们也不能——”
“不能?不能如何?”
徐侍郎猛然打断闫志德的话。
“此事追根究底,都是你阎家惹出来的祸事,你以为,依着圣鸣王的脾气,当真能放过你去?”
眼见闫志德脸上的血色,因为自己这句话,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徐侍郎只觉心里痛快万分。
“还有,四皇子妃当初明明就是染了重病不治身亡,可你竟敢放出谣言,说是圣鸣王逼死了你的女儿。”
徐侍郎阴恻恻盯住闫志德。
“阎先生,你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保住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吧!”
撂下这句话,徐侍郎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
怔怔看着对方愤而离席的背影,闫志德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他不过只是想给他们阎家找个出路!
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闫志德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灰头土脸地从半掩的窗子看了出去。
外头艳阳高照,街道上的人声鼎沸听在他耳中却时远时近,屋子里虽说燃着火炉他却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
“客官,菜来咯!”
忽然,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便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店小二就是一愣。
明明方才还是两个人,怎么不过就是个上菜的功夫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而且……
店小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闫志德一眼,心里直想,怎么留下的这个脸色还如此难看?
听到店小二的声音,闫志德才好似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看着桌上的两道小菜,还有一壶被仔细温着的酒,眼神暗了暗。
既然这条路主动走不通了,那不如就索性闹他个鱼死网破!
“小二!再来一壶酒!”
闫志德面色阴沉地高喝一声。
“得嘞!”
言罢,店小二也不再多管此人面色难看与否,吆喝着便转身出去了。
……
街角僻静的巷子里
“下官见过王爷。”
刚刚还对闫志德恶言相向的徐侍郎,眼下正恭恭敬敬站在程易面前。
程易抬眸看他一眼,转而又看向那座他刚刚离开的酒楼。
“如何?”
程易淡淡问道。
“下官已经同他都说明白了。”
徐侍郎忙不迭地说道。
“不过,他到底听进去几分,下官也拿不准。”
说着,他又抬手擦擦额间的冷汗。
“我知你素来不愿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此番就当做是个教训,陛下那头我已经替你说过话了,去春风楼的事情可以揭过不提。”
听到这话,徐侍郎大大松了口气,感激万分朝着程易躬了躬身子。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程易又瞥他一眼,背着双手缓缓开口。
“如今你既已与他说清楚,且先退下吧。”
“敢问将军,那阎家……”
徐侍郎这话头才刚起,程易看向他的目光,登时便又冷了几分。
“是下官无状了,王爷恕罪!”
徐侍郎身子猛地一颤,登时后悔不迭。
“去吧。”
程易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下官告退。”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徐侍郎,再次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