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听闻,宁州四大家族同气连枝,难道这消息做不得准吗?”
在卢兴观察程易的时候,程易也同样在观察他。
两人是初次见面,虽然对对方都没什么恶感,却也绝对谈不上信任。
方才前厅大门紧闭,灯火全熄便是卢兴对程易的第一次试探。
如果程易当即大怒、慌乱的话,卢兴便不会同他说接下来这些话了。
好在,程易全程镇定自若,无论关门还是关灯,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同气连枝?”
卢兴冷笑一声。
他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整张脸白到了近乎透明的透明的程度。
“王家家主素来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前些日子,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个要紧消息,便说这江山马上就要易主了。”
江山易主?
程易眉头一跳,却仍旧不动声色。
“这便是你们这几个家主,齐聚恒阳的缘由?”程易问道。
卢兴飞快点了下头,而后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程大将军怎么不问问,那个要紧消息是什么?”
卢兴饶有趣味看向程易。
程易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其实,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只管告诉我,这个要紧消息,是否与先帝有关。”
程易直言道。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看上去病恹恹的卢兴,瞬间瞳孔巨震,难以置信看向了程易。
程易知道,自己猜对了。
“程大将军果然……”卢兴顿了一下,而后发自内心道:“名不虚传!”
程易淡淡一下,示意卢兴继续说下去。
“王若锋的野心,早已经不止一个宁州,从在下父亲还在世时的时候,他便总说有朝一日要让王家站在权力顶点。”
哦吼,原来是个权力狂人。
“你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程易问道。
卢兴摇摇头,说道:“我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当初父亲遍寻天下名医,所有大夫都断言我难有子息且活不过30岁。”
“你担心在你去后,卢家会被王家吞掉。”程易笃定说道。
卢兴苦笑一声:“王若锋野心勃勃,我却只想偏安一隅。”
换一种说话,卢兴只想做个老实人,但是奈何身边有个不知是神是猪的队友,非要拉着他去找死。
所以,卢兴只能求助我,好让卢家能够免遭风雨飘摇。
程易暗暗想到。
“将那个要紧秘密告诉王若锋的是什么人?”
程易又问道。
卢兴盯着程易看了一会儿,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这便是我要与程大将军说的,第二件要紧事情。”
程易屏息凝神,等着卢兴接下来的话。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是据那人所说,他是隐太子的次子李承道,还说他才是先帝属意的继位者。”
卢兴的声音有些发沉。
这个李承道,程易冷哼一声,果然还活着。
“宁州这次的洪灾,与你们可有关系?”程易又问一句。
卢兴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卢家虽为参与其中,但我也多少知道一些内幕,这次宁州的洪灾之所以如此严重,确实与李承道和王家有些关系。”
程易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李承道和王家是想借着这次的洪灾,坐实陛下的龙椅来得不明不白?”
一时间,程易居然不知道该笑这两个人蠢,还是该怒他们为了一己私欲,便视人命如草芥的行径!
“三日前,王若锋将连我在内的其余三家家主请到恒阳,据他所说,李承道知道遗诏的下落,只要叫他拿到了东西,他们便要起事了。”
卢兴又道。
“谋反可不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程易不屑一顾道。
卢兴的表情却十分凝重:“据李承道所说,如今他麾下已有50万大军,拿下长安城实在轻而易举。”
“只50万叛军便想拿下长安城?”
这实在不是程易瞧不起他。
且先不提常年拱卫京师地30万南衙十六卫,就单凭被自己传授了能力的十几万北衙六军,打个50万叛军不就跟玩儿似的?
“王若锋和李承道,究竟知不知道长安城兵马几许,兵力几何?”
程易忍不住问道。
卢兴冷笑着摇了下头:“他们二人已经疯魔了。”
程易撇撇嘴,没个什么大病的人也干不出这事儿。
随后,程易便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失望,当初在刚知道这些事情的事情,他还以为这次能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没想到对方依旧只是个弟弟。
无趣,真是无趣!
“你想求我从这场飞来横祸中,保下卢家?”
程易看着卢兴问道。
对方却忽然笑了一声,而后说道:“若只是要保下卢家,又何须程大将军动手?”
闻言,程易眼中终于浮现些许兴味。
“程大将军,在下愿倾全族之力,助程大将军彻底铲除逆贼李承道与恒阳王家。”
卢兴站起身来,一撩衣袍便直挺挺跪在了程易面前,他披露腹心对程易说道。
程易轻笑一声,上前将卢兴扶了起来。
“不过小事一桩,不必你卢家相助。”
他这厢话音落下,前厅那扇原本紧紧关着门,便倏然被打开了。
“将军!”
门刚一开,秦善道几人便迫不及待跑了进来。
“您没事儿吧?”
秦善道心急火燎问道。
程易摇摇头,转而对卢兴说道:“30万石粮食。”
王家的事情顺利解决,卢兴整个人瞬间如释重负,就连气色都好了不少。
“程大将军,在下既已经答应,便一粒米都不会少。”
卢兴郑重其事说道。
……
从卢家出来,秦善道几人仍旧一头雾水。
“将军,那个卢兴到底和您说了些什么啊?”
去往恒阳的林间小道上,忍了大半天的秦善道,终于还是忍不住抓耳挠腮地问了一句。
眼见秦善道实在好奇的厉害,程易便将先前在卢家老宅发生的事情,又同秦善道几人说了一遍。
“谋逆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王若锋就当真不怕?!”
听完程易的话,房遗直震惊道。
怕?程易心道,他若知道怕,从一开始就不会生出这样的痴心妄想了。
临到暮色落下的时候,程易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王家所在的恒阳。
“今晚暂且休息,明日一早再去会会那位王家家主。”
来到一间客栈外,程易停下来对众人说道。
“是!”
众人应下一声,而后纷纷翻身下马。
一夜无事。
翌日。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入恒阳城的时候,盘亘在恒阳城东面的王家老宅外,出现了几条人影。
一片树荫下,秦善道先是看看不远处的王家老宅,随即又将目光落到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程易身上。
而后,他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猜测起来程易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什么时辰吗?”
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的程易忽然问了一句。
“将军,已到辰时。”
程处嗣回道。
程易睁开一只眼,懒洋洋看向王家老宅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