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心中一惊。
他听李渊的口气，晋阳府好像马上要面临大敌攻城一样。
裴寂在一旁道：“唐公这河东北境人心不定，目前还不太稳定，不适合调走士兵。而且，即便是要出兵，也是前往云中支援楚源相公。您这个时候让三少爷回防晋阳府做什么？”
李渊道：“我不仅要让元吉回防晋阳，更是要修书一封送往长安！”
裴寂道：“唐公，你这是……”
李渊道：“我们投降。”
裴寂傻眼了，道：“投降……投什么降？”
楚源和李世民以五千骑兵降服宋老生和二十万隋军，同时拿下了西河郡，稳固了朔方郡、五原郡以及延安郡等地。固然云中和定襄还在屈突通手中，可是天下大势已经不一样了。
李家马上要在乱世中崛起了。
这要投降？
李渊道：“裴寂，你是我的心腹。有些话我就不隐瞒你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楚源的军功对李家的威胁太大了。即便是攻入长安，这天下可能是楚源的。”
裴寂怔住，道：“唐公，楚相公军功再大，可他始终是您的女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李渊掏出一封诏书，道：“这是代王杨侑送来的，说是当今皇上已经赦免了李家造反的罪过，并且保证只要李家投降，以往的罪过既往不咎。诏书中也提到另外给到我们李家一个国公的爵位。”
裴寂道：“洛阳和长安的道路已经被关内反王切断，洛阳成为一座孤城。这杨侑如何拿到杨广的诏书呢？是不是假的？”
李渊拂袖而起，道：“诏书上有着印玺，怎会有假？”
裴寂瞥了一眼诏书，确实有着印玺，整个人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可是楚相公在战场上宛如战神，我们直接投降了，岂不是与楚相公为敌了？”
李渊道：“这才是让元吉回来的原因。”
裴寂身子一震。
让李元吉带兵回防晋阳这是要防备楚源攻城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震撼！
裴寂沉默了一阵子，眼眸中突然有着寒光，扔下诏书，厉声道：“唐公造反这种事情是株连九族的大事，这是要杀头的。一会儿造反，一会儿投降？这么儿戏？”
李渊脸色变了，道：“裴寂你想要做什么？”
在李渊心中裴寂只是他身边喝酒的一条狗，平常摇摇尾巴就行了。没有想到裴寂会有着这样的一面，会对自己翻脸？
这是李渊从来没有见过的。
沉默。
窒息。
裴寂叹了一口气，道：“唐公我现在是楚相公的人。”
李渊眼眸中有着恐惧，心沉了下去，忽道：“楚源什么时候收买的你？”
刘文静就是楚源的心腹，李渊一直在提防。这裴寂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楚源的心腹。这个消息令李渊措手不及。
裴寂道：“我这个人根本不用收买。”
李渊道：“哦？”
裴寂道：“楚相公是做大事的人。”
李渊道：“什么才是大事？”
裴寂道：“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理想。”
李渊冷哼了一声道：“理想又是什么狗屁玩意？我们贵族不讲理想，你不知道吗，人的成功全靠天命，靠祖辈上的功勋。寒门子弟的努力值几个钱？”
裴寂没有理会李渊的话，又道：“杨广昏庸无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各路反王都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没有人愿意终结这个乱世。楚相公是愿意做这个事情的，我们自然要挺他！”
李渊沉默了。
现在唐军才攻取西河郡没多久，这晋阳府上下的人都已经被楚源拉拢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唐军攻下了长安，楚源的威望更是无人能敌。到了那个时候，可有李家人的生存之机会？
他心中很是忧伤。
李渊并不排斥楚源，甚至还比较喜欢这个女婿。
他多么想楚源就是他的儿子。
可是楚源终究不是。
裴寂是李渊的铁杆心腹，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人都被楚源收买了，那么，晋阳府内的文臣武将还有着值得信赖的吗？
李家的气数也尽了吗？
李渊低低叹了一口气，忽道：“裴寂你真的要跟随楚源？”
裴寂点头。
李渊脸色煞白，道：“看来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裴寂道：“未必！”
李渊道：“你不肯杀我？”
裴寂道：“我一直都很尊敬您。”
李渊苦笑了一声，道：“你这是要留下来折磨我？”
裴寂道：“唐公只要您还同意继续反隋。今天的事情我权当做没有发生过。我没有见过您，您也没有见过我。晋阳府内一切都正常。楚相公在云中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李渊在沉思。
裴寂道：“楚相公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对王权霸业没有兴趣。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横扫突厥数千里的大草原，又能横扫西河郡的隋军。他是您的女婿，这得来的便宜你还要拒之门外吗？”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当初隋文帝靠外戚的身份夺走了后周的政权，结束了两晋以来的乱世。我们李家难道要靠着女婿杀入长安，坐稳天子的位置吗？”
裴寂笑了，道：“唐公，我觉得您有点多虑了。楚相公在大隋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唯一的后台就是李家。他肯定是一心为您做事的，您就瞧好吧，李唐江山一定是可以顺利建立起来的。”
李渊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是我糊涂了。”
说着，李渊起身将杨侑的诏书放在蜡烛上点燃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全力支持楚源。
就算楚源日后想要做皇帝，李渊也是皇帝的岳父！
裴寂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最好。我还是您最为铁杆的心腹。”
李渊摆手道：“莫说这些伤心的事情，我们还是一起饮酒作乐，看美女跳舞。”
裴寂道：“唐公，那征战天下的事情？”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嘿！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有楚源这个好女婿在，我很放心。我们只管喝酒就行了。”
因为楚源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横扫漠北击败始毕可汗，可以说整个大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李渊相信这大隋的天下迟早被楚源搞定。他操心也好，不操心也罢，天下的局势已经定了！
半晌——
裴寂醉倒在地，伏在桌案上睡着了。这李渊也已经醉了，举着酒壶还在喝，他想要醉生梦死，可头脑也更加的清醒。李渊已经想开了：李家靠着楚源在乱世起飞不寒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