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难以浇灭心中的寒意。
当然也难以抹灭复杂万千的思绪。
陈风望着丁宁,也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楚留香,可视线没有在两人身上停顿,一双眸子已经望向了唐婉。
唐婉已经站起身来了。
她早就已经站起身来了,在陈风还没有瞧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站起身来了。
陈风瞧着唐婉的时候,唐婉已经向着陈风走了过来。
她走到陈风的面前,望着陈风,以陈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温纯声音说:“你在想什么?”
陈风望着唐婉,淡淡一笑,他的笑容说不出的无奈苦涩讥讽:“你难道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唐婉已经死了。
无论什么人的胸口被刺上一把刀,都会死。
唐婉的心口已经扎上了一把刀。
一把无影无形的刀。
可她的心的确已经流血了,此时此刻的唐婉已经死了。
但她也只是心已经死了,唐婉的躯壳还是活着的,因此她还是可以开口说着一些无论任何人也都很难知晓的秘密的。
“我应当知道一些,可也不能全部知道。”唐婉说:“没有人可以彻底看穿一个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你从来没有看穿我,我当然也没有看穿你,不是吗?”
陈风点头:“是的,我是从来没有瞧穿你的,你在我眼中是红颜知己,只可惜我却不知道你这位红颜知己接近我似乎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你错了。”
唐婉以一种非常肯定非常坚决非常冷静的神情望着陈风,她的语气也非常肯定非常坚决。
“我加入这个计划比你预料中还要晚得多,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怀疑你是青龙会中人。”唐婉说:“而且还有一点我可以保证。”
“哦?”
唐婉望着楚留香、丁宁:“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身份,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离开,无论什么人要挡住你,都必须要问一问我手中的剑以及暗器答不答应。”
楚留香、丁宁的面色已经有些变化了。
唐婉是蜀中唐门的二小姐,虽然从未展现过任何暗器手法,但唐门中人人人习武,一手暗器手法自然可以算得上精绝,而且唐婉成为唐门的嫡系子弟极有可能掌控一两件非常可怕危险的保命暗器。
江湖上下的武林高手实在不少,可倒在比自己实力不如自己手中的人,也不再手中,其中凭借暗器杀人自然是一种非常有用有效的法子。
楚留香、丁宁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挡下唐婉的暗器。
因为他们是根本瞧不出柔柔弱弱的唐婉的武功如何。
一口锋利的短剑已经被一只手握住了。
纤细、修长,白如雪,温润如玉的手。
这自然是女人的手,自然也是唐婉的手。
此时此刻的唐婉还是那位知书达理优雅淑女的唐门二小姐,可身上已经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英气与果决。
陈风不但不是瞎子,而且眼睛比世上大部分人都好,他自然是瞧见了的。
他自然也是应当看得出唐婉对他并没有恶意的,可他的面上居然没有半点变化,一双眼眸竟然仍旧没有半点情感盯着冷静坚定的唐婉:“你的保证我很满意,我也很相信你,可还不够。”
“不够?”唐婉望着陈风:“你说。”
她平时优雅睿智,非常淑女,可关键的时候有着许多大部分男儿都没有的果断冷静。
陈风:“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这个人对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几乎一窍不通,可我偏偏有一个朋友,他平生以来最喜欢对着我弹琴。”陈风说:“我知道你的琴艺非常不错,他能弹来的琴音绝对拦不到倒你,这件事结束以后,你要为我弹琴。”
这不是恳求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种非常随意而自然的提议,无论任何人听上去也都不会感觉唐突。
似乎唐婉为陈风弹琴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也似乎陈风听唐婉弹琴本就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楚留香、丁宁都愣住了。
刚才还几乎刀剑相向,一片肃杀。但此刻已是一片说不出的清雅愉悦的气氛。
楚留香、丁宁是瞧见过陈风在这方面的本事的,可仍旧被陈风变脸的速度与本事惊讶住了。
他们原本随时都准备动手,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可现在楚留香、丁宁发现他们只有向后撤退到一侧当大树磐石。
唐婉也呆了一下,可她毕竟还是了解陈风的。
无论陈风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情,她都是不太惊讶的,因为在他瞧来陈风本就是随时都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人。
唐婉望着陈风:“弹琴,弹什么琴?”
陈风淡淡一笑:“凤求凰,你会不会?”
唐婉望着陈风,沉默半晌,点头:“我会,而且我一定会弹给你听。”
陈风点头,很好,望着神色已经呆滞住的楚留香、丁宁。
“两位应当听见了我和唐婉姑娘说得话了?”
楚留香、丁宁不是聋子,他们自然是听见了。
他们点头。
陈风淡淡道:“无论什么人想要得到什么事情都必须付出代价,你们既然想要从我的身上知道青龙会的事情,也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这才是非常公平的交易。”
丁宁笑了起来。
他望着陈风:“你要什么?”
陈风冷冷道:“你不应当问我要什么,而应当想一想自己有什么,想一想有什么可以打动我,倘若我要你的命,你能够将自己的命交给我吗?”
“自然不能。”丁宁:“可我知道你是不会要我的命的,因为倘若你要我的命,即便我不想给你也只能给你。”
他瞧着陈风腰间的那口八面汉剑,轻叹道:“你的剑实在太可怕了,何况你的人比起你的剑还要可怕得多,你若要杀我,我恐怕很难活下来。”
“我相信。”陈风说:“但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但我要得东西你给得起?”
“我不知道。”丁宁说,“可我若能付得起就一定会给你。”
他一向不说假话,陈风自然也知道丁宁这种人是不会说假话的,因此他也没有问其他,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我要一壶酒,一壶天底下最好的酒。”
丁宁愣住了:“什么酒才是天下最好的酒?”
陈风没有回答,有人已经为陈风回答了。
楚留香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他对酒的研究已经非常深了,他甚至几乎都可以算得上一个酒鬼了,他和其他酒鬼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许也就只是因为他很少喝醉而已。
楚留香拍了拍丁宁的肩膀:“据我所知天下第一富人手上有一坛窖藏有近百年的泸州大曲,这坛酒应当是天下最好的美酒,只不过据我所知霍休这个人不但对金银财宝很小气,对于美酒更是小气得不能再小气了,无论什么人想要从他哪里弄来美酒都是一件几乎难于登天的事情。”
丁宁自然是知道霍休的,他听见霍休的时候就知道陈风要求的事情实在已经非常难办了,可他还是没有绝望,他望着楚留香:“有没有人做到这件事?”
“当然有,身轻如燕胡金袖就曾做到这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楚留香望着陈风玩味一笑:“只不过哪壶美酒胡金袖只喝了一半就被陈风赢走了。”
这件事原本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可随着磐石镇一役,再加上陈风这两年的名气,不知道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丁宁也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陈风要这壶酒应当是因为陈风要去峨眉山见独孤一鹤。
这坛酒昔日本就是霍休为独孤一鹤准备的。
丁宁叹了口气,这件事他真没有法子做到。
且不说霍休的武学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世上也没有几个人可以知晓霍休的行踪,因此这件事他又如何可以办到呢?
丁宁只能往后走。
陈风望着楚留香。
他没有说话,他已不用说话。
楚留香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了手指。
他指得不是陈风,也不是唐婉、尚秀芳中的任何一人,他指得是一侧敞口厨房中已经全神贯注切菜的宋甜儿。
陈风不用说话,楚留香也不用说话了。
他们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陈风望着楚留香:“你可以问了,无论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告诉你的。”
楚留香相信。
他也并不客气,他这次来洛阳其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这件事:“你是不是青龙会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