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和那个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上一次他和那个人见面的时候,那个人还是非常稚嫩的小女孩,一个让人一见了就会非常心疼甚至忍不住疼爱的小女孩,无论任何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风眼当然也是这样的。
因此他上了平生以来唯一一次当。
可他还没有恨那个小女孩的,无论什么人骗了都不应当将责任推给别人的,自己被骗了当然是自己的事情。
风眼一向是这样认为的,如今他只是想瞧一瞧那个小女孩。
那个当然已经不是小女孩的小女孩。
而且还是非常有名气的小女孩——景因梦。
不,或许应当称为花景因梦了。
花景因梦的风姿是无懈可击的,无论任何一个挑剔的人都难以从她的风姿仪态上寻到任何一丁点的疏漏,这点正如同难以从她的美貌上寻出半点不好地方一样。
她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可惜也只是过去。
如今花景因梦已经不是了。
花景因梦的穿着打扮气质美貌都是无懈可击的,可风眼还是瞧出了花景因梦上的哪一种说不出的苍白、死寂之色。
风眼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起来,可他的情绪很快就止住了,说不出的冷静淡漠。
四周的乞丐都已经站起身,对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如同画中仙子得女人拱手,他们立刻向着四周推开,让开了一片非常大的空地。
花景因梦点了点头,柔柔的视线望向风眼。
他瞧了风眼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你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
风眼淡淡道:“这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是人都会老,人老了自然就白发,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花景因梦走到风眼的面前坐了下来,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叫景因梦了?”
风眼:“你叫花景因梦,江湖上的事情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即便我已经有很多年都不在江湖上行走了,可江湖上的事我是不能不知道一些的。”
花景因梦淡淡一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花景因梦?”
“不知道。”
“因为我嫁人了,他姓花。”
风眼瞳孔猛缩,盯着花景因梦瞧了半晌:“姓花?他是不是花错,浪子花错?”
花景因梦点头:“是的,我的丈夫是浪子花错,而我就是因梦娘,江湖上的人或者喜欢称我为因梦夫人。”
许多男人都想见一见因梦夫人,因梦夫人实在是个令任何男人都不会失望的女人,而花景因梦就是因梦夫人。
风眼当然知道因梦夫人,也当然知道花错。
他盯着花景因梦瞧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过得实在不算很好,甚至比我还不好。”
“是的,自从花错死后,我的日子就过得不是很好了。”花景因梦:“一个生活在仇恨中的女人日子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得很好的。”
风眼沉默了。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
“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位叫高渐飞的年轻剑客为你找傅红雪的麻烦?”
“是的。”
“他是不是你的仇人?”
花景因梦摇头:“我原本以为他是的,可事实上他不是的,他没有杀死花错,真正杀死花错的人是萧泪血。”
“森森剑气,萧萧易水,宝剑无情,英雄无泪。”风眼有些惊讶:“我记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杀人的买卖了。”
花景因梦淡淡一笑:“本来就是,他本来就已经用不着杀人了,可无论什么人身上都有一些线,这些线会牵引他们做一些本不愿意做但又不能不做的事,萧泪血也不例外,即便他拥有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
“他为什么要杀花错?”
“他不能不杀花错,如果他不杀花错就没有法子杀卓东来以及陈风。”花景因梦无匹冷静:“只可惜他即便杀了花错,但也没有法子杀掉卓东来、陈风了。”
“萧泪血很少会为自己杀人。”风眼很睿智:“他这次是为什么人杀人?”
“雄狮堂朱猛。”花景因梦说:“他欠雄狮堂朱猛一条命,因此就不能不为朱猛买一次命,朱猛是认为他万无一失的,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他最终也没有杀死陈风、卓东来。”
这当然也是实话。
如今陈风、卓东来都还活着。
风眼又已经沉默了。
他沉默了半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这一刻他的眼睛就如同刚拔出刀鞘的刀锋:“你呢?你这次又是为什么来呢?”
花景因梦微笑望着风眼:“你认为我是为什么来呢?”
“和氏璧。”风眼淡淡道:“我知道你对这种东西一向不太感兴趣,可我知道你这次一定是为了和氏璧而来的。”
花景因梦笑容更加甜蜜愉快了,她慢慢站起身来望着风眼:“我知道你非常了解我,如果在三年前你或许是天上最了解我的人,可如今已经不是了。”
“哦?”
“你应当知道女人嫁给男人以后,她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变化的。”花景因梦:“我虽然是花景因梦,但我也是不例外的,以前我是不会对和氏璧产生兴趣的,可如今他却是我最感兴趣的东西了,而且我这次无论如何都是要得到和氏璧的。”
花景因梦望着客栈深处走,风眼也站起身走进了一些灯火照亮不到的角落,很快他就瞧见了一口棺材。
稻草树枝掩盖住棺材,不过风眼还是瞧出了那是一口棺材,而且还是做工非常精致的棺材。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道身影——花错。
“这棺材中的人是不是花错?”
“是的。”花景因梦盯着棺材,就如同一个痴情的少女盯着自己的情郎:“棺材中的人正是我的夫君。”
“你想得到和氏璧是为了你夫君?”
“是的。”
“为什么?”风眼很少有不明白的事,可这次他实在有些不太明白了。
花景因梦眼中闪过光,一抹近乎于疯狂的光,她一字一句慢慢道:“因为我要复活花错。”
风眼立在黑暗中,天地一片黑暗,只有冷风肆无忌惮。
这一刻风眼仿佛瞧见了无数厉鬼从地狱走冲出,在天空嘶吼咆哮。
乞丐客栈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了鬼域。
寂静,无边的寂静。
大厅虽然灯火通明,可寂静已经笼罩了这方天地。
卓东来、司马超群、陈风半晌都没有开口。
风眼这个代号仿佛已经令他们彻底窒息了,幸好他们还没有窒息。
司马超群已经站起身,望着卓东来:“迄今为止风眼可曾失败过?”
卓东来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已经非常疲惫了,可仍旧振奋着精神,他开口:“迄今为止风眼一共帮人坐了差不多三十九次事情,但风眼是没有失败过得,一次也没有失败过,而且他每次面对的也绝对不是酒囊饭袋,都是非常难缠的人。”
司马超群:“但长安古城的这次事情要比风眼遇到过的任何一次风都要猛烈的多?”
卓东来道:‘是的,可他从未失败过,这次也未必或失败。’
一个从未失败过的人永远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这种感觉就如同百战百胜的神灵面对人一样的感觉,人在面对神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给自己压力。
司马超群也不例外,他一向是个很自信的人,可心也已经有些沉闷。
陈风没有想这些事,他如今只想了一件事:“风眼是一个奇人,而且你也说他从来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也不缺钱,甚至退出江湖也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又有什么人可以令他重出江湖呢?”
卓东来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他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我都在思忖的问题,我已经寻遍关于风眼的资料,只可惜还是寻不到答案,但我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资料,或许已经得到答案。”
“什么人?”
“花景因梦。”卓东来:“唯一可以请得动他的人应当就只有花景因梦了。”
花景因梦就是大名鼎鼎的因梦夫人,也是浪子花错的夫人。
这一点无论陈风还是司马超群都知道的。
“为什么是花景因梦?”
“因为迄今为止风眼唯一一次上当就是上了花景因梦的当。”卓东来说:“当年风眼已经出道多年,他的冷静理智智慧极少有人可以及得上,而花景因梦不过小姑娘。”
——因此风眼是不可能上花景因梦的当的,可偏偏已经上了当。
那花景因梦和风眼之间是不是存在一种非常特殊的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