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有死。
世上既然有人诞生,那就有人去死。
早死、晚死,都是死。
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地。
陈风、温柔、织女已经不知道来过了几处这样的院子,杀过多少这样的人了。
陈风、织女、温柔不过是要杀一些淫贼匪寇而已,只可惜有人偏偏记起了一个叫柳随风的人。
似乎世上有柳随风这个人,柳随风就只有去死。
最糟糕的是有人将陈风当作了柳随风。
温柔的刀上沾染的鲜血,远比预料之中还要多得多。
未遇上陈风以前,她从未想过杀人。遇上陈风以后,她也从未想过停止杀人。
师尊红袖神尼曾教导过她,世上无论什么人的心里都有一些善心,每个人都应当有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温柔也是这样想法,可遇上陈风以后,她就已经忘记这个想法了——恶人洗心革面需要多少时间,又要杀掉多少人呢?那些无辜被杀掉的人,谁给他们后悔的机会呢?
温柔杀人了。
她没有想过杀人,但杀人了。
而且杀人的数量之多,温柔根本没有想过,也正是因为没有想过,她杀人的刀永远都是非常温柔,但也不温柔的一刀。
淡淡的青色刀光如远山一般划过虚空。
原本应当死,但没有死的人,就已经死了。
迄今为止她已经杀了不少淫贼了。
一共十三位。
温柔不知道,没有数过,但织女数过。
织女也杀人。
三天前,她杀的淫贼也还没有温柔多。
不过这三天她手上的人命已经是温柔的两三倍还不止了。
神针门的飞针并非浪得虚名。
神针门是用来救人的,织女偏偏用来杀人。
她杀人,只不过是因为那些人应当死而已,而世上偏偏没有任何人杀他们,织女也就只有动手杀掉他们。
可三天前,一切就已经开始起了变化。
三七二十一天。
温柔、陈风、织女呆在一起已经二十一天了,他们基本上每天杀上一个采花贼淫贼,而且他们也只杀万恶淫为首的人。
可三天前,一个人的忽然出现,就起了变化。
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个人一靠近陈风,就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杀人的招式。
织女下意识出手,下一瞬间就杀了人。
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可这个人死了。
陈风是没有一丁点诧异的,他并没有理会倒在地上艰难呼吸的人,转身就走。
织女、温柔跟在陈风的时候。
他们只听见那个人说出了柳随风三个字。
“他们是来找柳随风的?”织女望着陈风。
“他们是来杀柳随风的。”温柔望着陈风:“他们似乎已经将你当作柳随风了。”
“或许你根本就是权力帮三巨头之一袖里日月柳随风。”
陈风笑了。
他笑容还是如风。
没有任何人感觉奇怪,可这一次这股风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与魔力。
“或许我就是柳随风,可不管如何你们都应当不会抛下我了。”陈风说:“因为你们似乎已经将我当作志同道合伙伴了。”
——至少杀人的时候,陈风、温柔、织女,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没有人否认,也不能否认。
温柔、织女都没有走。
因此他们这三天瞧见的鲜血,远比以往任何一天的鲜血都要多。
这些时日她们杀的人,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她们几乎每天几乎每时每刻都会遇上暗杀,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人给他们下毒,可几乎每次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她们也总可以化险为夷,并且杀人。
温柔、织女当然明白化险为夷不是因为她们自己,而是因为身侧的青年,江湖经验实在太老了。
一切的杀人手段,杀人手法都瞒不过那双冷峻的眼睛。
温柔甚至瞧见陈风反手拔出一把匕首,刺进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孕妇腹中。
她也曾亲眼瞧见陈风忽然出脚踢飞一个人,入了河水,随即砰然一身爆炸声,水面掀起了一阵血雨。
温柔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妙如此卑鄙如此龌蹉的杀人手法,可这杀人的手法偏偏就在她的身边上演了。
而且温柔也不能不承认,倘若不是陈风。
或许她们都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不是人?”
织女同意。
陈风看上去根本不算是人,最多也只能算得上一个老妖怪而已,世上的一切阴谋诡计一切的机关陷阱,都瞒不过陈风的眼睛。
这种人,又怎么可以算得上是人呢?
陈风笑了笑。
是不是人,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好好活着。
温柔、织女也不在乎陈风是不是人,她们只知道和陈风在一起,每天都是冒险,每天都可以瞧见极其新奇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织女已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了。
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却因为理念的问题,最终各奔东西。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于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已无动于衷了。
可遇上陈风以后,她寻到了一个兴趣。
——世上无情无义之徒太多,大宋上下轻贱淫辱女子的男人实在太多,可偏偏自命侠义之辈,偏偏只能睁着眼睛,但不去理会。
既然他们不去理会,那我织女就让这些人闻风丧胆,死无葬身之地。
夏日炎炎。
可没有夏日的气息。
夜,已入夜。
一入夜,就是鲜血。
温柔的刀已经出鞘了三次了。
这三次出鞘,都有鲜血。
现在刀上也有鲜血。
鲜血顺着刀锋,划过刀尖,滴落在地。
织女的神针也已出手了七次。
每次出手,都要人的命。
地上已有十三具尸体,她们不知道这些人身前是什么人,可如今也只是死人。
鲜血已经染红了院落。
鲜花青草都已沾染了血花血雨,血已经汇聚成小河。
织女、温柔没有恐惧,她们甚至都在思忖这些恶人的鲜血滴落在草地鲜花上,鲜花绿草来年会不会更艳丽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们就已瞧见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
陈风也瞧见了。
陈风、织女、温柔坐在凉亭中。
凉亭下还有两具尸体。
这些尸体上,都只有一道浅浅的剑痕,当然是陈风出得手。
他们正抬头欣赏着天上的明月。
月华洒落在地上,也将小院都覆上了一层神圣气质。
而这时候一个不知道是人是仙是魔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就出现在了月华之下。
她仿佛从月亮上而来,踏着温柔的月华,顺着清风,飘飘然的落在了院中。
她是一个女人。
这是陈风的判断。
她的面上带着非常古怪而丑陋的阴阳面具,看不清楚容貌。
可陈风判断这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非常美丽的女人。
——这是陈风的判断。
以他行走多年来江湖经验,阅女无数的判断。
陈风相信世上拥有他这种本事的男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即便是多情公子侯希白,也比不上。
温柔、织女也知道这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露出面目,可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无论任何人都难以及得上。
轻盈如月的声音也如梦似幻般的响起了。
“我记得你以前是用刀的,也用暗器。”
女人走在染红了鲜血的绿草上,朝着陈风走了过来。
陈风点头:“是的,我也记得你以前没有带面具的习惯。”
女人道:“看来你回来了,柳随风。”
“或许柳随风回来了,或许不过是陈风回来了而已。”陈风说:“赵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