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阁。
有客人。
陈风、温柔、织女本是客人。
如今已是居住在踏雪寻梅阁的主人家了。
客人不是他们而是三个人。
第一个。
冷眼冷面冷心,浑身上下流露出冷意的年轻人
一口剑斜插在腰间,有布袋绑着。
没有剑鞘。
剑是淡青色的,有些暗沉。
这口剑不名贵,有些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
这个人穿着也不华贵,粗衣麻布,京师随便那个地方都能寻得到一片。
这人看上去非常落魄,不过是个穷的连剑鞘都买不起亦或者懒得买的人。
无论什么人以这样的穿着装扮出来行走江湖,都是应当要被人笑话的。
可不止怎的。
温柔、陈风、织女都已笑不出来。
冷。
一种说不出的冷意如潮水一般席卷陈风、温柔、织女全身上下,这种冷当然是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身上发出来的。
青年一直低着头,走进踏雪寻梅阁的时候,都是低着头的。
而今已经抬起了头。
这时候陈风才瞧见这人的眼睛。
一双碧绿的眼睛,如狼如魔。
温柔已经感觉不能呼吸了,她已经扫开了视线,可那双冷冽的碧眼简直就如绳索锁住了咽喉。
温柔的胆子很大,可这一刻却忽然说不出的恐惧。
陈风没有恐惧,笔直而立,视线望向了第二个人。
他看见了第二个人。
他先看到的不是那个人的脸,而是一双手。
非常粗糙巨大的手掌。
手很宽很大,骨架也比寻常人的手要粗得多。
这真就如一双铁手一样。
世上似乎没有东西可以挡得住这一双手。
似乎这一双手要挥出的时候,就算九天十地都要毁灭。
陈风又已经扫过这个人的脸。
这人的手看上去可怕极了,可面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和与谦逊,身上更又一种渊渟岳峙的气质。
如山。
一座山,
这第二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座无论任何人也没有法子摧毁的高山。
陈风已感觉危险,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可他没有动作,而是瞧第三个人。
织女也已经瞧第三个人。
织女原本还在笑,瞧见第二个人的时候笑得很愉快。
可瞧见第三个人的时候。
她已经笑不出来了。
一张如月如水的笑容止住了,如寒冰,一双眼也如九天之上的寒星,冷冷盯着第三个人。
中年人。
不知道这人的年纪有多大了,可他看上去不过是中年人的模样。
这人的内力看上去非常不错,只不过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出生之初就已经承受了极其眼中的内伤。
中年人望着织女。
眼中有惊喜,有感叹,也有欢快。
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
陈风已转过身。
温柔也已转过身。
温柔本来要开口,可陈风已拉住温柔的手,温柔什么话也不说了,乖乖转过了身——世上除开红袖神尼以外,当然也只有陈风有这种本事了。
智计天纵的苏梦枕若瞧见这一幕,恐怕也会对陈风很佩服。
他也拿温柔这个小师妹,没有任何法子。
“你不必走。”织女也已转身望着陈风:“他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你的。”
陈风、温柔再一次转身。
儒雅飘逸的中年人已经苦笑,视线已落在陈风的身上。
“柳五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陈风淡淡一笑:“原本已快不认得了,可如今也已不能不认得了,世上除开天衣居士以外,又有什么人可以令织女如此雷霆大怒呢?”
天衣居士叹了口气,苦笑。
他望织女,随时深深叹了口气。
——二十年来,他这一生除开面对织女以外,即便面对四师弟元十三限也都应付自如。
世上也只有织女可以令他长吁短叹。
他没有去想。
静止自己去想。
视线眼神又已望着陈风:“柳五公子还记得在下,那就好办了!我想请教柳五公子一件事。”
“诸葛神侯的事?”
天衣居士点头:“是的!多年前师弟也如柳五公子一样,销声匿迹于武林,或许也如你、铁手、追命、无情、冷血等人一样,已在大隋地界了。”
“或许。”陈风:‘只可惜我并不知道诸葛神侯在何处?不过我、冷血、铁手、追命等人都可以寻回记忆,若诸葛神侯真如你我一般,那他自然也会回来。’
他的视线也已落在天衣居士身侧的两人身上。
危险可怕的人。
一位极冷,一位极静。
“他们应当就是最近自大隋回来的冷血、铁手?”
天衣居士点头。
“阁下好眼力,他们的确就是。”天衣居士:“阁下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踏雪寻梅阁?”
“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为什么?”
“无论任何人要在踏雪寻梅阁闹事,都要问一个人答不答应。”陈风:“我是六分半堂的客人,六分半堂的人,难道是浪得虚名之辈?”
陈风望着远方。
视线已掠过冷血、铁手、天衣居士,已落在幽静的院外。
天上有星光、月光。
星光月光掩盖了灯光。
一盏灯笼。
一个人提着青丝灯笼,朝着踏雪寻梅阁而来。
极细极柔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响起。
“世上无论什么人要在踏雪寻梅阁闹事,都要问一问六分半堂答不答应?”
女人的声音,悠然冷静。
“踏雪寻梅阁以外的事情,六分半堂管不了,但踏雪寻梅阁的客人,无论什么人也不可以插手,他们是我六分半堂的客人。”
声音落地,人还未至。
可有人已出现了。
悄无声息出现的人。
玄衣墨服。
这人仿佛融入了黑夜,仿佛又从黑夜中走出。
他仿佛根本不是人,而是地狱走出来的魔神。
可他是人。
他的面上不但有血色,而且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优雅非凡的气质,无论什么人都看一眼,都会生出一种淡淡好感。
这人还在笑。
笑如彩云春风。
他的声音也很悦耳,悦耳如铃声。
可话语却很要命。
很绝命。
——任何来到六分半堂的人,都是本堂的朋友,任何人想要在六分半堂动手,那都是我狄飞惊的敌人。
——极其平淡的一句话。
如同在冷血、铁手、天衣居士心中响起了一道绝杀令。
他们的脑海只有两个名。
——绝杀令、【低首神龙】狄飞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