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这一天醒来, 秦千颜再一次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得劲。
四肢百骸隐隐酸软无力，却不是因为夜里的运动过度所致。
她很纳闷。
入魔之后, 她的身体大有改变，就算有时候厌戾实在过分一些，但只要用法术治愈一下，第二天便能恢复如初。
这种醒来整个人像是即将患上重感冒的骨头肌肉酸痛症，是最近开始的，不仅仅骨头酸痛，她还好像很容易困，有时候和厌戾说着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而且她的记忆力好像变差了，明明记忆中还和厌戾四处闲逛，一回过神发觉已经回到家了，也不知道那个闲逛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秦千颜没有经验，不知道这种异常是什么情况，她不太想让厌戾担心，所以都尽量装得很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今天醒来后，秦千颜总觉得自己腹中隐隐有些异样, 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很像是以前她来大姨妈的情况, 可她来到这里入了魔之后，这种每个月一次的恼人来访便停止了。
不会是又恢复过来了吧？
可她这是魔身，突然又恢复大姨妈会不会有些莫名其妙？
秦千颜百思不得其解, 她揉着肚子在宅子走了一圈, 以为厌戾早起来给她做的。
这是厌戾最近的兴趣。虽然奴奴曾来跟她说要继续伺候她，不过厌戾被驳回了。
两个人的世界他不允许别人打搅。
秦千颜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他都可以学着做, 不需要他人。
所以她还在睡觉的话，他最近的兴趣都待在厨房里给她弄吃的。
秦千颜走到厨房，没看到有人，又在菜园子那边逛了逛都没看到男人，后知后觉地想起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厌戾好像隐隐约约跟她说去天界一趟。
昨天天界帝君大寿，给他们递来了飞信，邀请他们一起去寿宴。
厌戾当然是拒绝了。
他从以前就不把神谕帝君放在眼里，现在仍然也是。
以前还会因为秦千颜是他手下给几分薄面，但如今没了这层身份，自然更加不会顾忌什么。
发生了那么多事，秦千颜现在只要厌戾觉得高兴便好。他们如今待在鹿央镇，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有她在，厌戾天天只守着她，完全对外面的事没兴趣，只要别人不来惹他便行了。
原该是这样的，不知道厌戾为何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去天界一趟。
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有听厌戾说“很快回来”？
秦千颜没看到厌戾，有些提不起精神。
不仅仅是身体有异常，她最近的情绪似乎也很容易低落下来，昨天睡觉前还抱着厌戾撒娇了好久都不愿意睡着，结果早上就爬不起来了。
秦千颜回想起来觉得自己那样子有点丢脸，偏偏昨晚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秦千颜吸了口气，抹去脑海里不争气的画面。她回到卧房，准备等厌戾回来，然而等着等着，开始变得有点恹恹欲睡。
浑身没劲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厌戾不在身边也让她很不适应。
他们回来这个世界之后，厌戾是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平时二人形影不离，几乎像连体婴。
所以一旦他不在身边了，原来就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郁了。
无精打采的秦千颜回到床上躺下，把整张脸埋在被褥里，感觉到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才觉得好受了些。
快回来吧……
她在心里默念着，困倦地闭上双眼。
没过几秒，听到她心底的呼唤，寝室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才走近床边，便发觉秦千颜已经睡着了。
厌戾是感应到呼唤回来的。
他前阵子做了一个神品法器，名叫“牵引铃”。融入了他和秦千颜的血炼化，只要秦千颜一叫他，无论他在哪里，法器都会将他牵引回来。
要不是有这个，他也不会独自放秦千颜一个人在家。
男人在床边坐下，垂眼看了秦千颜一会儿，抬起手轻抚一下熟睡人儿的脸，把她垂落在脸上的发丝撩开。
秦千颜仍然沉睡着。
她最近都是这个状态，非常嗜睡，就算被他骚扰也很难醒来，而且就算醒来了也很快又入睡。因为睡得多了，记忆变得有些模糊，有时候会搞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这并不是因为秦千颜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好的情况。
只不过是因为……这副纤瘦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秦千颜怀孕了。
事实上，厌戾也很讶异。
他和巫遂是天地间唯二两条伏蛇，作为上古血脉，本就极其难以留下后代。
更别说他和秦千颜本来就非同类，更加难以有后嗣。
所以在察觉她体内孕育着新生命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然而他确实能感应到秦千颜现在的身体里面，多了他和秦千颜共同血脉的气息。
她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心爱之人，有了他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将会有流着他和她的血的孩子出生，是他和秦千颜爱情的见证。这在以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种事。
坦白说，厌戾一开始也觉得很茫然，他没有什么实感。
等这件事真的确信了，茫然通通化成了惊喜。
不过惊喜之后，他马上发觉天界在天边隐约涌现的雷电。
他意识到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秦千颜仍然属于外来人口，虽然随着她的魔气变强而减弱了后遗症，但她不是这里的人这一点仍然没变的。
在她身体里的那个新生命，体内有着她一半的血，也算是半个外来人口。这样的情况相当棘手，因为很有可能在它出世的时候，便遭受到这个世界的抹杀。
厌戾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此前前往天界，便是为了这事。
无可否认，和天道规则有关的事，只有神谕帝君有可能可以解决。
当然，厌戾其实也可以带秦千颜进入蛮荒，蛮荒是他们的地盘，不受天道规则所管，等到新生儿出生后，能力变强一点，便能离开蛮荒。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们都得待在蛮荒里。
那个地方没什么活人，他知道秦千颜不喜欢。
所以厌戾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规则不就他，他便毁了规则。
没有让他心爱的人受委屈的道理。
大抵察觉到他这个想法，所以神谕帝君特意给他密信一封，大概是担心他真做出什么事。
这一趟也不算白走，那个男人跟他说，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会被神谕之光笼罩。
也就是说……
神谕帝君会选定这个孩子作为天地共主的新任接班人。
倒是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
他并不在意未来的孩子是不是天地共主，不过让神谕帝君插手的话，确实可以让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这样一来，秦千颜便不会知道孩子有可能会在出生的时候被抹杀。
她心思细腻，他不希望她在意太多有的没的。
“……唔……厌戾？”
思绪翻滚之间，床上的人儿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双眼。
还没完全睁开，嘴角便先勾起了。秦千颜露出一个笑，伸出双手拉住厌戾，用撒娇似的鼻音轻哼哼：
“你回来啦……”
“嗯。”
男人应道，干脆掀被上床，揽住她一起躺倒，“再睡会儿吧。”
“嗯……”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落在秦千颜的背脊，传输着温和的安抚术，抚平她怀孕之后造成的身体不适。
男人回来之后，被褥便彻底失宠了。秦千颜把整个身体都缩进厌戾的怀中，仍然用鼻音哼哼，哼出不太具有意义的回应。
没过多久，秦千颜再次睡着了。
厌戾轻抚沉睡人儿的背脊，听着秦千颜香甜的呼息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和巫遂出生时是一颗蛇蛋，而秦千颜是人身魔体，那么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
会是人形还是蛇蛋？
厌戾是第一次当爹……
他也不懂。
……
“当然是蛋。”
巫遂一拍掌，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秦千颜的小腹上，里面的眸光亮得惊人，秦千颜被看得毛毛的，下意识忍不住侧身避过。
她现在也知道了，自己身体出现的种种异常是因为怀孕了。
她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大吃了一惊。
在结婚之后，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个问题。
尤其二人频率很高，可后面几个月过去，一直没有动静。秦千颜想起厌戾的原身是蛇，难免很科学地想到可能和生殖隔离有关，然而就在她几乎相信这个说法的时候，她……怀上了？
她原本还有些不敢置信，但巫遂现在的目光让她确信了。
这个弟控从来没有用这么热情的目光看过她……的肚子。
看得她都坐立不安了。
还有，他刚刚是不是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会是一颗蛇蛋……？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她得缓缓。
厌戾挡住巫遂盯着秦千颜赤果果的视线，面无表情地道：“滚。”
大概是感应到同类，这个人今天不请自来，又来搅乱他们的平静。
要不是他现在还未恢复全盛期，和他打起来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他早就把这个人打飞踢出去了。
巫遂毫不在意弟弟的冷脸，他估算了一下秦千颜什么时候会生蛋，兴冲冲地道：“吾要留下来。”
见厌戾皱眉就要轰他走，他含笑道：“你是吾养大的，吾对于养蛋很有经验，相信吾罢。”
“……”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厌戾就想起自己还没出壳时曾经经历的种种遭遇。
他脸色一黑。
不等他把巫遂轰出去，一旁心里七上八下了半天的秦千颜吞了口水，小声地问巫遂：“那个，我……真的会生出一颗蛇蛋？”
到了此时此刻，秦千颜当然已经不害怕蛇了，但一想到自己怀孕生出来的不是人，而且一颗蛇蛋，那个画面还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
虽然她现在也不是普通人了，但很多心态还是普通人的心态，一时之间，难怪会觉得踌躇。
应该不会的吧……？
秦千颜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茫然地感觉到指腹下一片平坦，根本不像会生出蛇蛋的样子。
巫遂闻言，对她摇摇头，道：“不。”
然而秦千颜悬在胸口那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听见巫遂一脸认真地说：“应该不止一颗。”
伏蛇从远古时候便是双生一族，他和厌戾也是双子，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延续一样的情况。
更何况，就他感应到，那小腹可不止一股气息，应该和他料想的无疑。
“……”
秦千颜表情变得一片空白。
不仅是蛇蛋，原来还可能不止一个？
……那么会有几颗？
她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甚至开始想会不会像现代的蛇那样一窝生几颗，忽地——
“颜颜？”
秦千颜听到厌戾的声音，她回过神来，看到男人注视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厌戾的眼睛，那股莫名的恐慌便一扫而空了。
秦千颜吸了口气，对厌戾咧嘴一笑，“我没事。”
她在心里给自己握拳打气。
行，蛇蛋就蛇蛋！
哪怕出来的时候是颗蛋，那也是她和厌戾的孩子，是她和厌戾爱情的结晶。
所以她一定会用心抚养它们和疼爱它们。
秦千颜在心里打定主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甚至开始期待着蛇蛋出来的那一天。
只不过……她突然又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希望孩子们不要像它们的父亲那么晚熟，十几万年才出壳。
那真是够呛。
作者有话要说： 厌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