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景宁又在罗窑村待了一夜,这一夜相安无事,不过凌晨时分,他来到院子里练拳的时候,却忽然瞧见有人从村子外头过来,然后有村民迎接上去,最后那些来人扛着几个大麻袋子走了。
以卓景宁的目力,自然看到那几个大麻袋子在不断抖动,隐约呈现人形,这是里面的人在挣扎。
买卖人口?
卓景宁眼角一跳,而这时,瞧见了卓景宁神色变化的一名家丁,见状走过来低声道:“举人老爷想来是没有见过,小人却是没少见,小人没猜错的话,这是在吃绝户。”
“吃绝户?”卓景宁呢喃一声,他不是在奇怪这吃绝户是什么意思,卓景宁自然是清楚什么是吃绝户,他只是感觉好奇,哪家这么倒霉被吃绝户了?
吃绝户,便是村中哪一家的男人都死了,村里人便占了这家的田地,把这家能卖的都卖掉,瓜分一空,或者请村人大吃大喝一顿。
如果这家人还有女人孩子怎么办?
这简单,女人孩子有点姿色的,卖去青楼勾栏里。而男的呢,找个地方关起来,直接饿死。对外宣称思念成疾,悲痛欲绝,从而染了恶疾身亡就行了。
卓景宁便是找村正打听。
“举人老爷,这事儿也正想和你说呢!是李老头一家,也就是村老。昨儿太混乱,李老头的大儿子也死了,被关着的李老头一气之下也去了。这李老头一家作恶多端,村人见此,就……”村正李大元没说完,不过卓景宁已经完全明白了。
归根到底,就是昨天的事情愈演愈烈,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起了吃绝户的买卖!
另外,恐怕也跟这些村民不想头上有个老不死有关。
不少地方的老人,很少能活过七十岁,并非是穷苦人家命歹,而是其他村人不想看到有个村老出现。
此外,还能给家里节省下一笔粮食来!
像郭巨埋儿这种故事,也就听听罢了,为了给自家老娘留一口饭吃,而活埋自己的儿子,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男丁,是一个家中最大的劳动力,也意味着家中的顶梁柱!
谁会干拆房梁的事情?
要是万一哪天自己出了意外走了,这吃绝户……可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民风淳朴,自古以来都是一句玩笑话。
而郭巨埋儿,一开始也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故事。
“下不为例。”卓景宁看了一眼村正李大元,只说了这样一句。
“多谢举人老爷。”村正李大元松了一口气,他们干出吃绝户这种事情,要是没有外人还好,反正你东西也拿了,是个帮凶,可偏偏卓景宁在,而且还是一个举人老爷!
这就很要命了!
“你去看看,那妖邪有没有再来?”卓景宁说道。
他才不管这帮人之间的龌龊,他的目的很明确,给他的惩戒 1!
要不是有这好处,他早就开溜了。
“是。”李大元得了卓景宁的应允,这会儿办事格外用心,跑了一圈,找遍了罗窑村所有人家,最后回来禀告说,村里人没人做噩梦,也没孩子走失,家禽家畜更没一头出事情。
卓景宁微微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在村子里又住了一个晚上。
天一亮,还是平安无事。
那青莲剑仙就像是跑远了一样。
到了晌午,李尚赫突然匆匆,面带急色的说道:“贤弟快随为兄回去,有一事儿得贤弟出面才行!”
“什么事?这罗窑村的鬼怪太过狡猾,我来了后居然多了起来,我至今没找到。”卓景宁陈明利害关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鬼怪更重要。
“贤弟你不是说了,这需要祭祀的鬼怪,不是特别凶狠,愚兄看来,这鬼怪躲着贤弟你,怕是这鬼怪觉察到了贤弟你身上的奇物,因此早就跑了。”李尚赫先是这样分析,然后接着道:“奇物先放贤弟你身上,这鬼怪的事情,等它日后出现了再计较,现在你先随为兄回去。”
“出了什么事?”卓景宁问道,李尚赫这番话也有一些道理,不然的话,他在这三天了,为什么还没事。而李尚赫这会儿再三强调要他立马回去,怕是李家出什么事情,或者惹上什么人了,要靠他这个举人身份撑场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来都是冤孽!”李尚赫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接着,两人一边往回去的路上赶,一边得知了详情。
原来是红颜祸水的关系。
李婉淑幼年时候,曾女扮男装,去一私塾旁听。那私塾见李婉淑一身福贵,有老妈子和家丁陪着,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便没有赶走。
毕竟小孩子白白净净,都留着长发,还戴着帽子,很难分清楚男女。
后来,有个农家小孩在私塾给教学先生打理菜园子,却被几名念书的少年欺负,李婉淑便帮着出头。
再然后,就是比较狗血的剧情了。
那个农家小孩,因此对年长他几岁的李婉淑念念不忘,可谓是一见钟情。
随着年纪长大也没有改变。
没少借着李家招短工的机会,来偷看李婉淑。
再后来,就是李婉淑出嫁,那个农家小孩就没了踪影。岂料一晃数年过去,这原本永无出头可能的农家少年,居然拜入了杜云山朱雀观门下。
他师父是朱雀观的一名道长,先是收他为义子,一切修行用度都由他师父出,然后这农家少年又成为了青山县县太爷府上的“门客”。
这经历,堪称传奇。
原本作为修行中人,这农家少年也不会再和李家产生瓜葛,但没想到李婉淑回来后,这农家少年立马找到李家,表示愿以白银千两为聘,迎娶李婉淑为妻。
朱雀观是火居道观,门人弟子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难怪李尚赫会这么为难了!
“这人什么心境?得道了吗?”卓景宁问道,若是这人修成年轮心境,那就真的棘手了。不过这应该很难,毕竟这人太年轻了,只是个少年。
“与贤弟一般,余烬心境。”李尚赫道。
骑着马的卓景宁闻言一顿,拉住了缰绳。
“怎么了,贤弟?”
“直接让下人赶出去就是。”卓景宁抽了抽嘴角,他还当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可他是县太爷的门客……”李尚赫为难道。
“李兄,你觉得在县太爷眼里,是银子重要,还是一个门客的面子重要?”卓景宁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舅哥的性子,真不是一般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