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在此之前,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明明已经很累,可没有好好休息,竟然鬼使神差地飞向陈默的屋顶。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飘落在陈默身边。
陈默坐在屋顶,旁边摆着一个矮桌,桌上还有两个盘子,一个里面摆着果脯蜜饯瓜子花生,另外一个则用来装它们的壳和核。
安凝早就注意到,闲暇的时候,他似乎非常喜欢吃这些小零食。
见到她从空中飘落,陈默“啧”了一声。
“仙女下凡那。”
“……”
或许其他见过安凝的人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在她面前直接说出口的,只有陈默一人。
而且他的语气并不像是真正的夸赞,更像是调侃。
陈默不是个轻浮的人,相反,他的性格非常沉稳,说话做事自有一股气度。
比之大师兄二师兄,甚至是师傅和几位长老都更加淡定和自然。
不过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说一些她不懂的词。
就像现在这样。
安凝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习惯了。
她在桌子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陈默将手里的花生壳放到旁边的盘子里,又将另外那个盘子向她这边推了推。
“尝尝,我在山下买的,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潮了。”
安凝摇摇头,自从跟随师父修行之后,她就很少吃这些东西了。
见她不吃,陈默耸耸肩,自己又抓了一把。
安凝抱着膝盖,看着天上的繁星。
不用打坐修炼,也不用为门派的事情烦恼。
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过了。
陈默在一边很没有节操地吃着花生。
那偶尔传来的清脆响声非但没有打扰她,还让她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没过多久,陈默便再次将手中的花生吃完,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取,只是拍了拍手中的碎屑。
“你没有杀掉江临渊,大概会有人骂你傻。”他忽然笑着开口说道。
“嗯?”安凝看他一眼。
“这个世界不太平,讲究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你虽然废了江临渊的修为,但是难保他不会东山再起。其他门派,甚至本派弟子,都可能会嘲笑你太幼稚。如果换做杜奕,江临渊肯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安凝平静道:“我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样?”
“也是。”陈默笑着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夜晚的微风袭来,吹动着安凝的衣摆。
一块丝绸模样的东西从她的袖口处飘落,安凝指尖一勾,抓回手中。
陈默隔着桌子望过去,认出了那是青儿要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的手帕。
“哦,对了。”陈默一拍脑门,“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他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
安凝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片刻之后,陈默拿出了一个已经被变形了的锦盒,脸色有些无奈。
大概是今天和朱明峰打架的时候压到了。
陈默将锦盒打开,里面是那只剑形的朱钗。
钗子是陨铁打造,不会被轻易压坏,但是尾端那颗红色的珠子已经脱落。
“质量真差,我得给一个差评。”陈默吐槽道,“你呢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明天我去聚宝斋问问能不能把它重新安上。”
陈默说着,就要将钗子收起来,安凝却隔着桌子向他伸出了手。
“嗯?”
“不是说要送我的吗?”
“它被我压坏了。”
“没关系。”
陈默耸耸肩,将那钗子连带锦盒递了过去。
安凝将它放在手心里端详片刻,随后收好。
“谢谢你。”她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陈默伸手拿了一个果脯放进嘴里,“反正也是用青山剑宗的钱买的。”
“……”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安凝的性格有些冷,按照陈默那一世的理论,她似乎有些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喜欢独处。
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更喜欢一个人。
但是她并不反感陈默。
两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她也不会感觉到尴尬和不自然。
这让她自己都感觉非常奇怪。
两人刚刚成亲时,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来找他?
白天的时候,她听青儿说陈默遇险,想也没想便直接飞往后山,而当她看到那人要伤到陈默时,心中的愤怒更是无以复加。
休伤我夫君!
这五个字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之所以会成亲,于她,可以摆脱杜奕的骚扰,于他,可以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
她一直都是这样和劝自己的。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他真的需要青山剑宗来庇护吗?
安凝看着陈默。
陈默感应到她的目光:“怎么了?”
安凝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今天,就算我没赶去后山,你也能杀了那个人。”
陈默笑着摇摇头:“大概会受一些伤,同归于尽也说不定,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
安凝没有接他的话,继续道:“我听大师兄说,是你把南海剑派弟子的弱点告诉他们的。”
“嗯,不过以大师兄的实力,其实不知道也能赢。”
“江石镇客栈里,那个结丹境的妖族,是你亲手杀的。”
“对,就是用的就是你见过的那种模样很古怪的法器。”
“那枚修髓丹,也不是你下棋赢来的。”
“啊,我卖给了古老一些东西,我目前没什么合适的需求,就顺路给你了。”
“那场天火,根本就不是仙人下凡,更不是师兄们猜测的玄火道人的法术。”
“……”
感觉到安凝有点不对劲,陈默偏过头去看着她。
“嗯……你想说什么?”
“一直以来,你为青山剑宗所做的事情,都推脱是一个朋友所为,但谁都知道,这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不顾自己得失的厉害朋友。”
安凝同样偏过头来,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声音不疾不徐。
“相公。”她轻声叫道,“你所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