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说着话,屋外的人也没有闲着。吴氏站在房檐下和周老太太赵氏说道:
“娘,你看看这个秀儿,可真的是长脾气了,竟然敢上吊,谁成想往日装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如今倒是也有了些气性。”
周老太太可一点也不关心身后这些儿女孙子孙女,她最在意的就是院子里养的鸡,种的菜园子,再就是伺候好周老爷子,顾着自己的脸面。
吴氏看着周老太太在菜院子里栽丝瓜,嘴里又说道:
“秀儿也太没本事些,去了陈家,又让人给送了回来,不但送了回来,还要将银子退还回去。”
吴氏说道这里,嘴里带着些不甘的道:
“秀儿没本事让人欺负我可不管,但是她却连累咱们一家人跟着受罪,这些银子可怎么办?从那里出?陈寡妇可是说了,三日之内咱们若是不将银子给送去,那她就要带人打上门来。”
吴氏有些气愤周秀儿没本事带累周家,只是她也并不十分着急,毕竟这个周家还有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顶着,还轮不到她出头的时候。再说了周秀儿卖身的银子已然拿给在县城的周立业了,吴氏心中想着:
“只要相公有银子用就够了,别的事情她才不管呢,闲操这个心干什么,等相公考中了举人,选个官出来,那个时候她就能扬眉吐气,看谁还敢小瞧她。”
周老太太听到吴氏提起三日之内将银子凑齐,不然陈寡妇就要带着人打进来这话,心下倒是有些发急,若是让人打上门来,这算什么!她在村子里的脸面可就都没有了。
周老太太扭着小脚,胳膊上提着竹篮子,竹篮子里还放着几根刚栽下来的丝瓜,急匆匆的从菜园子里走出来,到了吴氏的面前道:
“你还有闲心在这里站着呢,还不去叫你爹回家-”
“娘,爹去了哪?我哪里知道,让我怎么找。”
吴氏笑着朝着周老太太道:
“再说了我在家陪着娘说说话多好,娘也省得一个人孤单了。”
“我哪里就孤单了!”
周老太太朝着吴氏说道:
“你们不回来才好,你们回来净会给我找事,你快去,你快去将你爹叫回来,你爹在村东头咱家那块地看麦子了,你快去将你爹叫家来。”
“娘,我去我去。”
吴氏见周老太太急了,忙道:
“娘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
吴氏说着,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往外面走去。
周家老宅是东西二间正屋,中间是堂屋,堂屋兼做厨房,院子方正不算大,一间茅房一间放杂物的侧房,一间养牛的侧房,还有就是靠着院墙的鸡窝和菜园子,院墙是土堆的,正屋也是土房不过房顶加盖了一层瓦片,侧房则都是土房。
正房东屋,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住,西屋,吴氏和玉姐从县城回来就住。
从前周家孩子小的时候就大家一条炕睡下,等孩子们大了要成亲了,周老爷子就在村子里买了两块地基,分别在村西头和村子十字街口,他在这两处盖了房子,周家老二一家在村西头房子住,周家老三一家在村子十字街口房子住,至于周家老大一家是在临川县上买了一处小院子来住。
周家老大在县城住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周家老大考中秀才之后,周家老爷子忽然觉得周家有了指望,所以不能亏待了能为周家光宗耀宗的人,他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给周家老大在县城买了一处院子,又给周家老大娶了一个四里八村都夸贤惠的女人,也就是吴氏了。
不过这样大的做派是一个普通农家难以支撑的,最后没有办法,将目光投向了周家最小的女儿周顺云身上,周顺云长得粗粗大大的,甚是能干,在家的时候也常常相帮着周家老爷子在地头干活,这样的周顺云让隔壁平家坝的一户姓王的人家看中,人家给的聘礼重,正好解了当时周家替周家老大置办产业,迎娶贤妇的燃眉之急,周顺云在娘家呆着两年才出嫁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周家第三代人长了起来,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周玉姐长得白净,身形如吴氏一般周正,她此刻盘着腿坐在西屋的炕上,手中拿着绣棚子,捏着绣花针绣花。
绣活可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的,如周家老二家的李氏,她只是会做些缝缝补补的粗活,不会做这精细的绣花。
周家老三家的田氏,是在娘家娇养起来的,从来不拿针线,只管手中握着银钱,这些女红活计都花银子让别人去做。
不过会做绣活到底是一个女儿家出嫁前一个加分项,这样的女儿让人容易给人留下一副贞静安顺又心灵手巧的印象,就是媒婆也不会将她的庚帖给那粗笨的农家,而是选那当官的或者富商人家来匹配。
周玉姐会做绣活那是因为吴氏会,吴氏会那是因为吴氏的娘家当初为了吴氏能得个好名声,请了绣娘来教习,吴氏娘家这般心思也有了回报,最后吴氏嫁了个秀才相公,聘礼还比别的女儿多一倍,若不是这番操作,吴氏怕是不一定能有这般好运气,能嫁给这一带凤毛麟角的秀才。
吴氏只将自己的手艺传给了周玉姐,并没有传给老二家的周秀儿,老三家前头妻子留下的二个女儿周春儿,周迎儿。
毕竟物以稀为贵,若是将三个侄女也都教会了,那如何能显得她的玉姐是个出挑的?!
自然吴氏也怕人说她这个大伯母只顾着自己的女儿不顾侄女,就先将话说出来了:说什么周秀儿自小身子弱,学绣活费精神,又说周春儿周迎儿是个没娘的孩子,家中的洗衣打扫的活计都要拿起来,免得让继母不高兴,所以也不能学习这些有闲情的人才学的玩意。
旁人一听吴氏这话就不说吴氏偏心了,反而说吴氏心细,对侄女比对亲生的女儿还好,果然是个贤妇,名不虚传。
周玉姐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周秀儿,周春儿,周迎儿的面前,一向是将头扬的高高的,一副她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做派,而周秀儿等人则是家中的粗使丫头,是不屑于同她们讲话的。
周玉姐看着自己手中绣的鸳鸯,发现其中有一处丝线的颜色配错了,只好一边拆掉一边咕嘟着嘴道:
“我说不回来不回来,娘非要我跟着她回来,这种破地方让我多待一日我都不愿意,一会吵闹一会哭丧的,吃的都是咽不下去的饭食,谁愿意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