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带着两个小家伙前去普明宫寻亲。
老判官一人在给孤园转了几圈,见老黄带着几个年长的妖怪管理庄院,又有数十小妖把守要地。庄院中一片祥和安宁,人人各司其责,一切井井有条。
“没瞧出来,这黄鼠狼妖似乎还有些管家的本事。”
张载曾担任过太常礼院的正五品同知,相当于后世的正厅级干部。黄鼠狼妖这点管理水平,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草根妖怪来说,却已经算是相当不凡。
“再磨砺几年,放到县城里当个书判主簿倒也不错……”
他自然不知这老黄被林白轩敲打几番,又苦心钻研,拿给孤园练手,这才有了一些长进。若是按以前空谈误国的本事,别说当一个书判,就是当典吏也不够格。
在庄院里转了一会儿,老判官正欲回酆都城休憩,忽然想起林白轩临走前所说的“去去就来”,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混账小子,倒是天大的口气。且不说五人联手,他一人决计难以轻易胜出。单单是淮扬一州之地,光是明察暗访,少说也要数月之久!”
他思前想后,只觉得年轻人到底欠了几分厚重。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暗中寻访,先找到五通的藏身之处,然后等待时机,徐徐图之。
等到其中一人落单,便以雷霆手段击杀。再逐一蚕食,或擒或杀,这才是正经道理……
猛觉身前风声呼啸,张载转头看去,却见林白轩已经站在面前,笑容满面,长揖道:“幸不辱命!”
“回来了?”张载微微点了点头,“可打探出什么消息了么?”
“打探消息?”林白轩被老判官问得有些发蒙,愣了一愣,问道,“打探什么消息?”
“嗯?”
张载脸色有些不愉,皱眉道,“我吩咐你去擒杀五通,你跑了一趟阳世,莫非连五通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么?”
“抓来了呀!还打听什么消息?”林白轩越发的迷惑。
“孽障!”老判官的花白胡子气得都翘了起来,伸手就要打林白轩,追得林白轩抱头鼠窜,气喘吁吁的喝道,“你偷懒也就罢了,居然学会了诳语!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张载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惊讶的看着地上胡乱扔着的几根“人棍”。半晌才冒出一个字来“……也”。
他愣了半晌,忽然一把揪住林白轩的衣襟,问道:“这就是五通?还是你找了几个山魈野鬼凑数?”
“真的是五通……”林白轩委屈巴拉的望着老判官,“我在淮扬寻了半晌,正见这五个家伙在一户人家祸害妇人,于是顺手一锅端了!”
他想了一想,赶紧补充道:“真的,我问清楚了。这几个家伙原本还想抵赖,幸好那户人家的男人没死,亲口向我告的状!”
老判官呆了一呆,放开了林白轩的衣襟,低头打量着五根“人棍”,微微皱眉道:“索性杀了也就罢了,何必弄得这般血淋淋的。若是惊着端儿,反而不美……”
原以为这位大儒泽心仁厚,不愿见到这般狠辣手段。听到最后一句话,林白轩不由得苦笑摇头,无奈的喃喃道:“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徒弟……”
张载瞪了林白轩一眼,忽听到旁边有人惊叫道:“五通神?”
原来姜夔匆匆赶回,正要上前招呼,一眼见到地上的人棍,顿时认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是受了重伤的亡魂,等到看清五人的面容,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骇然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横渠公,小弟这个人情……可欠得大了!”
这些年来,五通神在淮扬横行无忌。民怨沸腾,姜夔苦无良策,这才贸然向张载提及。却不料短短的一时三刻,这五通竟然被当面擒来。
不用问,必然是横渠公急公好义,拉下偌大脸面,请来了一位法力通玄的正神,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擒拿五通。
姜夔急忙往前走了几步,长揖到地,肃然道:“敢问横渠公,不知请来的是哪一位神明?解万民于倒悬,救百姓于危难。姜某非要当面致谢不可!”
“不用谢!”林白轩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谢横渠公便是了……”
“……你?”姜夔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转头却见张载也是一脸的苦笑,连连摇头道,“这混账小子……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教他才好!”
原以为这个小阴兵只不过是比较机灵,这才深受张载的青睐,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姜夔一边心中暗叹人不可貌相,一边郑重其事的行礼致谢。这才试探着问道:“林兄弟,不知这五通如何落入你手?”
“路边捡的……”
“捡……的?”姜夔不由得瞠目结舌。
祸害江浙淮扬十数年之久的五通神,就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一般,就这么“捡来”了?
林白轩随意挥了挥手,“横渠公让我去阳世办差,路过苏州,见到这几个家伙有趣,便捡来送给横渠公!”
捡是捡来了,只是这捡的零件似乎少了许多……
“他们怎么都……”姜夔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懒得麻烦,胳膊大腿什么的,太重了。”
“哦,这些猪狗马驴,听说鞭也是一味药材,有人找我讨要,我就给了……”
汝闻,人言否?
姜夔好歹也算是正厅级干部,被林白轩的话呛得险些一口气憋死。
他欲言又止,只能目送林白轩越走越远。
蓦然看见身边的张载笑容古怪,姜夔这才猛然醒悟,两位大儒相视大笑。
笑得够了,张载这才眯缝着眼睛,朝五通指了指:“交给你了!”
姜夔笑容渐渐收敛,愤声道:“这五个精怪着实害人不浅,若是草草杀了,如何对得起那些被祸害的百姓?这位林小哥断祸根、刑刖剕(注:砍手足的刑罚),实在是大快人心。”
“按阴司律,还应该打入油锅地狱!为期百万年!”
张载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
姜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横渠公,你这位心腹差官,可愿割爱否?我那里正有统制空缺,不如让他外放淮扬为官,日后也好搏个好前程!”
张载迟疑片刻,徐徐道:“老夫原先本有此意,如今只怕他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