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满镇国侯府便知道了昨夜大小姐遭遇歹人,险些清白不保的消息。顾月不用想也知,这自然是在老夫人处吃了瘪的王氏作弄出来的。她独自坐在房中,手捧书卷,面无表情听着屋外婢女小厮的低声议论。
“这大小姐怎得三天两头的遭遇不测,莫不是命数不好,这要嫁到别家,可是要克夫的!”
一个牙尖嘴利的婢子躲在角落,同另一个烧火丫头道。
那丫头低声笑道:“我听说,这小姐只怕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你想想,那么多歹人大汉,小姐一介女流是如何支撑那么久,分毫未伤的回来,少不得应承那些山贼什么,没准拿清白换命呢!”
“你们这些贱蹄子,又在这里嚼舌根,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秋雨怒目圆瞪,叉腰站在两人身后。
如今秋雨已是顾月跟前的红人,是掌事的贴身丫鬟,又是个油盐不进,一心只有顾月的主儿,满院子里的人都是惧怕不已。
“秋雨姐姐,我们,我们没说什么,不过唠些家常罢了。”那婢女颤抖着道。
秋雨听的真真切切,正欲发怒狠狠处置了两个贱婢,顾月却从房中出来,制止了她。
既然谣言已经传出,那便是木已成舟,本来她顾月在外就是个心狠手辣,欺压奴仆的主子,现在若是再处罚自己院子里的人,于事无补不说,反倒还增添了恶名。
她冷面对两个战战兢兢的婢子道:“话我都听得真切,今日却不罚你们,想必自个儿心里都有数,我顾月也不是滥罚之人,不过闲言碎语,今后还是少说的好,少说话多做事,这便也是内宅的生存之道,可知晓?只要你们今后好好当差,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个婢女本来吓得肝胆欲裂,却不想被顾月这一通恩威并施,外加循循教导,那点异己之心也就消了大半,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
“下去吧。”顾月摆手,便转头问道:“你急匆匆地,是有何事要报?”
秋雨被这两人一打岔,这才想起正事,跺脚的急道:“听闻小姐昨夜遭遇不测,那敬王殿下,一大清早就赶来,想要探望小姐。可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上门探望算怎么回事呀。钟嬷嬷怕搅扰您歇息,一早就拦在院子门口了,可这敬王偏生不听劝,非要得了你的回话才肯罢休,这会子正硬闯呢,想来钟嬷嬷怕是拦不住了!”
敬王楚景!顾月光是默念这名字,便是心如刀绞,气闷胸痛。
她揉了揉眉心,道:“他要回话,那你便去回话,只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他。”
秋雨得了令,迅速穿过游廊花园,跨过别院门,到了大院门口,正见那敬王楚景一身墨色便服,只带了一个伴读侍童,正不顾礼数,想要冲破钟嬷嬷以及一众小厮的阻拦。
“咳咳,”秋雨清了清嗓子,朝敬王行了万福礼,朗声道:“敬王要回话,秋雨便去回了小姐,小姐说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敬王殿下。殿下一片苦心,府上心领了,还请早些回去才好,在此处拉拉扯扯的,不合礼数。”
“身体不适?可是昨日遇匪受了惊吓,莫不是受了伤?”楚景一双陡峭剑眉微微拧起,墨色深眸中满是担忧。
秋雨嘴快道:“小姐并无大碍,敬王请回吧。”
楚景挑了挑眉,道:“并无大碍,为何避而不见?前些日子不还求我来看她吗,我今日来了,怎得又是这番做派?”
钟嬷嬷责备的看了秋雨一眼,忙道:“小姐确是受了惊吓,不便见客,您若真忧心小姐,便走正门,到府上来拜访,不当如此私自前来偏院。”
楚景倒是真纳闷了,这往日日日粘着他的顾月如今是吓傻了罢,心心念念的人到了跟前,竟然不见?莫非是谁给她支了妙招,使那欲擒故纵的手段?
越是这般想着,楚景越是不屑鄙夷,他深眉紧锁,忧心忡忡道:“这如何使得,我今日即来,便一定要见到小姐方才安心!”
说罢一个人开拦路的小厮,跑进了内院。这毕竟是当朝皇六子敬王殿下,那些小厮护卫又如何敢真的拦他,故而一路顺畅,竟入了顾月所在的院子。
顾月遥遥看见那疾步而行的熟悉身影,便知钟嬷嬷确实没拦住,一个转身,进了闺房,“嘎吱”一声关上了门。
楚景吃了闭门羹,先是一愣,再便坐实了之前的想法,这蠢妮子,男女之间这点手段都玩的这般拙劣。
他站在门口笑问道:“见小姐方才这般利落,想来是并无大碍了,可楚景特意前来,还想同小姐一叙,却为何要闭门不见呢?”
顾月实在是懒得同他纠缠,冷声道:“敬王殿下来见我,人也已见到了,那便请回吧。”
“可我还没瞧见小姐呢,不如请小姐开门一叙?”
顾月冷笑一声,道:“你我交情尚浅,有何可叙的?”只怕该“叙”的前世都已“叙”干净了!
楚景有些纳闷,这姿态怎得不像是要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啊,母妃要他今日定要见到顾月,示以情意,这顾月的反应不该是欣喜若狂么?怎得这般冷淡疏离,甚至有些掩藏不住的厌弃!
他心道不妙,莫非她昨日被劫,便转了性子,不再一心爱慕与他?他朗声道:“既然小姐不愿开门,那便莫怪本王失礼了。”
楚景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顾月波澜不惊的坐在桌前,红唇轻抿清茶,眼波流转,淡淡开口道:“敬王这一踹,私入女子闺房,便是要坐实了我痴慕敬王,德行不端的谣言,殿下好手段啊!”
楚景心头一震,他尚且未想到这一层,只想着完成母妃的嘱咐。念及此处,他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顾月对面落了座。
似乎这痴傻的女子有哪里不同了,凭空有了一种吸引心神的大家气质。
“哪儿的话,纵是要谣传,至多也是你我两情相悦罢了,何来德行不端?”楚景眼角余光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