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军上下打量了顾月一眼,见她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回话时也是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俨然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伙夫,便相信了她的说辞,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没成想也是个偷奸耍滑的!”
顾月讪笑着道:“劳烦军爷行行好,小的得赶紧将这泔水倒了,伙房还有好些活儿要做呢!若是耽搁了,怕是要挨骂了。”
守军哼了一声,对着另外两个守卫道:“放行!”又回头对顾月道:“动作麻利点儿,快去快回!”
顾月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了,眼看着面前的工事护栏就要打开,顾月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汗珠,就差这么几步,她就能从北凉军营中逃出去了!
不管心里如何激动,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顾月弯腰将握住推车的把手,正要往外走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站住!”
顾月一惊,险些没把推车上的泔水给倾洒出去。
一旁的守军已经看清了来人,连忙行礼道:“林副将,这么晚了,您还没歇息?”
那林副将摆摆手,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月身上,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顾月心中也异常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心中祈求这人赶紧离开。
守军见状,便主动解释道“林副将,这人是伙房的伙夫,是去倒泔水的。”
林副将眼中疑虑更甚:“倒泔水?这深更半夜的倒什么泔水?”
这林副将在军中素来威严,一时间守军也不敢替顾月解释,只垂首以立。林副将围着顾月转了一圈,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顾月将推车放下,弯腰行礼,粗着嗓子道:“回将军的话,小人是伙房的伙夫。”
“伙夫?为何要在半夜倒泔水?”
顾月硬着头皮将刚才回答守军的话又回答了一遍,林副将听了,心中冷笑一声,方才他就注意到这人了,鬼鬼祟祟的在军营门口盘桓许久,一看就是别有所图,待看到顾月白嫩的双手时,瞬间勃然大怒:“简直一派胡言!你若是军中伙夫,双手怎会如此白净?”
守军也看了过去,见顾月的双手白皙纤细,根本不像是是常年劳作的,可军中伙房的活是最累的,想想他见过的那些伙夫,那个不是双手长满茧子,哪能像这般白净?想明其中关键,守军不由后背一阵发凉,他差点就因为粗心大意而将这可疑之人给放走了,万一此人是细作,那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顾月此时也是后悔莫及,方才乔装打扮有些匆忙,竟忘了将手给抹黑!对此,顾月无可辩驳,只恨这林副将眼睛毒辣,天色这么暗还能注意到她的手。
“来人!将此人……”见顾月不答话,林副将更觉她可疑,正要命人将她拿下,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道:“不好了!林副将!不好了!营帐,营帐起火了!大将军叫你带人帮忙救火!”
林副将本想叱责他,听闻起火,神色一变,一转头果然见不远处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已经吞噬了好几座营帐,若不及时抢救,怕是整个军营都会遭殃。林副将也顾不得捉拿顾月,带着人匆忙救火去了。
顾月暗自松了口气,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溜了。顾月本想趁乱逃走,可那军营门口的守卫并未被全部带走,他们此时早已警醒,寸步不离的守在工事护栏前。她只能先找个角落躲起来,想到方才的惊险,顾月仍旧心有余悸,还好那火烧的及时救了她一命。顾月又忍不住朝着火的方向看去,她还不知道父亲和大哥被关在哪里,若是烧到关押他们的营帐那就糟了!但顾月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找到他们。
尽管大半个军营的人都在救火,可深夜风大,加上军中营帐又间隔不远,火势更是只增不减。浓浓的黑烟滚滚升起,营帐烧得只剩下支撑的木棍,在夜空烧得噼啪作响,灰尘和碎屑飞得到处都是。
有不少在睡梦中的士兵因为来不及逃跑而被大火给吞没了,有些运气好的逃出来了,也都被烧着了衣物,不断的在地上滚动,想借此扑灭身上的火苗。士兵们又想救火又想去救同伴,便更加手忙脚乱起来,林副将脾气火爆,气得大骂他们是废物。一时间,叫喊声、哀嚎声、叱责声不绝于耳,场面异常混乱。
为避免大火进一步蔓延,大将军命人将火源附近的营帐都拆下来,又让人将军中所有的水都运过来,经过一番努力,火势终于控制住了,大将军这才命人救治伤员。林副将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今晚正是轮到他巡夜,却出了这样的事,定是会被大将军责罚的。
果然,大将军怒不可遏道:“今晚是谁巡夜?”
林副将只能认命的上前一步跪下:“属下有罪。”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林副将的一缕头发便悄然落下,他看着自己断发以及那柄指着他胸膛的利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大将军冷声道:“你若查不出今夜纵火之人,便有如此发!”
林副将忙连滚带爬的起身,领着一队士兵四处搜寻起来。
此时的顾月正在寻找父亲和大哥的下落,可她对北凉军营的布局并不熟悉,只能一处一处的找,找了大半天也没见他们的踪影。顾月不禁暗暗焦急起来,正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有座较大的营帐,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看上去有些怪异。顾月觉得有些蹊跷,便想过去一探究竟,正当她走到营帐门口准备进去时,却突然警惕——若是父亲和大哥被关在此处,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周围也没有看守的士兵。万一里面是个陷阱,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思及此,顾月便打算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