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那白管事便自己去训诫室领罚吧,我也就不追究你偷换我车架一事,至于罚多少,就看白管事诚心与否了。”
还未及白管事告饶求情,小北便带着小厮驾着他出了院子,只留下一串哭号声。
“那么接下来……”顾月的眸光似有似无的瞟向了后厨的陈管事,还未出声说话,那陈管事便是满头大汗,“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犹如一座倒塌的肉山,吓的周围的婢子嬷嬷一阵惊呼。
“大小姐!您别说了,我有罪!我请罚!”陈管事这一发了汗,满身的酸臭味道惹得身侧的人都连连闪避。
顾月看着他的深墨色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黑暗。“那你倒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陈管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颤颤巍巍的道:“我……小的……霸占后厨所有的采买事宜,每次采买总要虚报些银子,收入囊中。还……还有,我常常以次充好,买了劣质的食材用作给下人做饭的食材,剩下的钱财也是……”
陈管事吧嗒吧嗒,自己吐了个干净,倒省的顾月再来好好同他对账了。这陈管事到底是比那白管事聪明些许,顾月既然能分毫不差的将前两位的账捋的明明白白,又怎会不查他的账目,偏偏他又是假账做的最多,油水捞的最多的那一个,倒不如自己认了怂,认错领罚才是正经法子。
顾月听罢,点头笑道:“陈管事倒是爽利,既然你诚心认错,我也不便重罚,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我记得幼时父亲最爱吃你做的菜。”
陈管事听着她这口风,莫不是要轻罚了他?他满脸喜色,跪着挪到了顾月跟前道:“小的谢大小姐从轻发落,小的以后一定安心管着后厨,再不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嗯,那你这些年贪下的银钱我也就不追究了,追究起来也甚是麻烦。这样,你以后就到父亲院子里做个厨子吧,正好年前父兄回来,还能再吃到你做的菜。去吧。”顾月认真思忖道。
“这……”陈管事呆愣住,这是要革了他的管事之职,贬去常年没有主人的镇国侯院子里流放!陈管登时就流下泪来。
“小姐叫你走,你还不走,在这里碍人眼么?”秋雨呵斥道。陈管事缓缓站起,却也不敢再说一句不是,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院子。
顾月喝茶润了润嗓子,对着剩余的宛若惊弓之鸟的别院的婢女嬷嬷,道:“我今日也乏了,且这过往的事情,都是二婶一手纵容出来的,我也不想再过多追究。诸位都是心思伶俐的,想必我什么意思,你们也清楚。便是雏鹰,那也是鹰,有尖牙利爪,绝非寻常小鱼小虾可比拟的。诸位日后见着我可别忘了行礼才好。”
她说罢,重重的将青花釉的茶碗一放,发出一声闷响,转身入了房门。
钟嬷嬷撇了一眼方才她训斥的那个婢女,道:“你犯的错,小姐不曾盘问,原是放你一马,以后最好还是给我警醒一些!”那婢子点头如捣蒜,只差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方提心吊胆的走出了正院。
——
入夜时分,顾月照旧让钟嬷嬷点了灯,独自坐在桌前挑灯夜读。她本就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晚饭不过用了一点便撤了。钟嬷嬷担心她,送来了一碗熬好的桂花小米粥。
顾月捧着那温热喷香的粥,惊讶道:“府里的桂花都开了么?”
钟嬷嬷一脸怜爱的笑道:“小姐日理万机的,眼里只有府上的大小事宜,哪里会瞧见桂花啊。”她瞧了瞧顾月一脸的倦容,心疼道:“小姐早些歇息吧,都快二更天了。”
顾月喝了口桂花粥,好言道:“嬷嬷先歇息吧,我稍后便歇。”钟嬷嬷摇着头出了书房,只余下依旧捧着书卷的一抹纤细的剪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顾月终于看完那卷书后,她才揉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香?倒有些像是桂花,可我院子里没有桂花啊。”顾月自言自语的活动着脖颈,四处寻找香气的源头。
忽地,一支细碎的灿金色桂花枝,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砸到了她的头上。顾月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桂花枝,这才发现半敛窗台上,满是细碎的桂花枝,这便是香气的来源。
顾月轻轻皱眉,很快反应过来,事有异常,然而另外一支桂花已然从窗外稳稳的抛进了她怀里。府里进刺客了?可这刺客不杀人不放火,怎得尽折些不中用的桂花枝抛进来?
顾月朝着窗外看去,黑暗中瞧不见人,自然也不知这桂花枝从何处抛来。她低声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么?”
黑暗里闪过一个玄色的高大影子,顾月心下紧了紧,莫非又是那王氏买凶,雇来的刺客?
廊下一灯如豆,映的那人的面孔说不出的朦胧俊秀。
“怎么侯府的大小姐就这般不解风情?我好心好意的折了桂花枝,深夜来赠你,你就这般冷言冷语,还疑心我是刺客?”沐景一张妖孽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顾月放下防备的姿态道:“小侯爷怎得有这般喜好,总事深夜外出,还爱闯别人家院子。”顾月看着他怀里抱的桂花枝,心下惊叹,这小侯爷确是厉害,守备森严的侯府是说进便进,又是采花,又是掷花,竟是无一个守夜的侍卫发现。
沐景白了她一眼,道:“你久久不来找我,近日又不上学,那我便只好来府里寻你了。你倒也刻苦,看书也那般入迷,要不是我采的桂花足够多,可还没法子让你注意到。”
说及此处,顾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将手里的一把桂花塞到他手里,“呐,还你罢了。堂堂侯府公爷,竟这般小家子气。”
沐景也不恼,抱着一大捧桂花,坐在廊下,空气里都是花香,少年精致的下颚角上沾染了许多花粉,也浑然不觉。顾月突然觉得这花香太过浓郁了些,简直熏得人眼晕。